被噩夢纏身的秋原怎麼也掙脫不開,沉重的敲門聲打斷了夢境的編織,她從沙發上驚醒,大口大口呼吸,額頭上滿是汗,敲門聲還在繼續,她踉跄着起身,順了順頭發,走到門前深呼了一口氣,這才打開了門。
“找我什麼事?”
江岩看她狀态不太好,“有些事想問你。”
秋原讓開了半步,讓他進來。
江岩等着她咕咚咕咚喝了一大杯水,看着她落座,收拾的行李還尚未回歸原位,“你是要走?”
秋原搖搖頭,“不用走了。事情解決了。”
“什麼事?”
秋原長歎一口氣,吐出倆字,“私事。”
“這兩個月你去哪了?酒吧你沒去,房子也沒人住。”
“私事。”
江岩點點頭,抽出一張照片,“華明鋒知道嗎?”
秋原瞥見照片上是她和華明鋒走在一起,她警惕地看着江岩,“什麼意思?”
“華明鋒因組織器官買賣,被抓起來了,你知道嗎?”
秋原沒有回答,江岩接着說:“華明鋒跟一家私人醫院合作,買賣器官,進行器官移植,抓捕他的那天,手術台上本該進行一項手術,但隻剩下了受體,提供器官的人卻不見了,你有什麼想說的嗎?”
見她還是不說話,江岩接着說:“受體是個尚未成年,十七歲的男孩,出事兩天後,死了。他應該是滿懷歡喜地上了手術台,他父母都是打工的,好不容易湊了十幾萬,給他換腎,結果呢,什麼都沒了。”江岩說得很慢,一字一頓,聽不出偏倚的私人感情,像是在考驗她的耐心。
秋原的眼睛一下子放大,兩隻手不自然地握緊,那個男孩,已經死了……
“沈榕父母借了高利貸,還不了錢找上了我,這幾年存下的錢都給了他們,也還不夠,就想起來之前去過店裡的那個人。”
“你知道他是幹什麼的嗎?”
“知道。陸川說過店裡人不允許跟他聯系,但我一時間想不出什麼拿得出那麼多錢的法子了,就聯系了他。”
“你是怎麼從那家醫院離開的?”
“我在手術台上被注射了麻藥,什麼都不記得了,醒來後是陸川在,我想應該是他們,他救的我。”
江岩留意到她換了稱呼,“隻有陸川?”
“是的。”秋原突然想起什麼,從箱子裡翻出什麼東西,拿到江岩面前,“這是之前我跟華明鋒談話的錄音,我怕他不給錢,就把所有的話都錄了下來。”
他擡手的瞬間,秋原突然縮回了手,“我,我不會被抓起來吧?”
江岩伸手抽了過來,似是故意嘲諷,“你什麼時候這麼有法律意識了?還有個問題。”
秋原聞此坐了下來。
“黃昊軍,這個人聽過沒?”
“沒有。”她回答得斬釘截鐵。
“黃昊軍受雇于嘉海,為他們開發區項目做說客,說是這樣,很多不同意的住戶都受到了恐吓和打罵,救助站也在開發區内,這個釘子戶磨了好久,後來一場大火燒光了整個救助站,站長也死在火災裡,開發項目得以順利進行。”
秋原走到窗戶前,似是有些憤懑,“你跟我說這些幹什麼?”
“黃昊軍這個人,性格惡劣,打架鬥毆犯過不少事,得罪了不少人,但他就此安分下來,是在橘子酒吧遇刺,差點丢了性命,按理說,這樣飛揚跋扈的一人,遇到這事肯定不會善罷甘休,但他還真就消停了。我沒記錯的話,那之後不久,你就在橘子酒吧上班了。”
空氣沉寂了片刻,秋原猛地轉身,牙咬切齒地說:“黃昊軍害了多少人你不去查,跟我說有什麼用!火是他找人放的,人是他害死的,你愛信不信!你們這些警察,隻會道貌岸然高高在上地說些屁話,罪犯不去抓。”
最後幾句,秋原眼裡滿是冰冷和憎恨,想要把她壓抑的情感全盤托出。
江岩站起身,輕輕地歎了口氣,直視着她的眼睛,“罪犯我會親手抓住,無辜的人不會枉死,隻提醒你一句,若是你犯了罪,你就和他們是一樣的。”
說完他轉身離開,帶上了門。
秋原聽聞他的話,慢慢松懈下來,臉上的神情也逐漸變得落寞,久久地望着門的方向。
一把刀捅進一個人的肉身中,她還記得那種感覺,沒有想象中那麼難,但也隻一刹那間,便颠覆了固守的意志,并非淩駕于他人生命之上的快感,而是對蝼蟻般惡臭生命的惡心。
酒吧裡的人受到驚吓紛紛散開,她看着黃昊軍張牙舞爪地想撲過來抓住她,嘴裡像是含着口痰嗚咽不清,血染紅了他的衣服,在燈光下看着發黑,他試了幾次沒有成功,踉跄着栽倒在地,大概酒精已經麻痹了他的神經,看不出他的痛苦,更多是茫然,渾濁的茫然。
酒吧的幾個服務員有序地疏散了客人,一個人蹲下身查看黃昊軍的狀況,後來她才知道,給黃昊軍做急救措施的是陸川。
她不知道的是陸川認出了她,曾在火車站見過一面,他讓麥子通知了康靜山。
那是她第二次見到康靜山,也是他第二次幫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