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明白了,”秋原抹了下臉上的淚水,“謝你的話想必你也不想聽到,之後要是再見到,你也不必對我手下留情。”
她把刀鄭重地放在桌上,“這把刀是當初我來的時候,你給我的,現在還給你。”
說完轉身離開,眼淚終于難以抑制地落下。
“秋原!”麥子嘀咕了一聲,作勢要追出去,看了周圍人的臉色,還是沒有了下文。
行人見她這副模樣無不閃躲,這番對峙已消耗了她巨大的體力,感覺身體輕飄飄地不屬于自己,走了沒多遠跪倒在地,蒙着臉嗷嚎大哭。
她再也回不去了。
再也沒有可以自欺欺人的依靠了。
秋原無助地在街頭遊蕩,每一個人看起來都是那麼親切,又是那麼陌生,她想抓住什麼,能撐住自己打顫的雙腿,她想找個人說說話,說一些她憋在心裡好久的話。
過往漫長的歲月中孤獨從來都不陌生,但從沒像這一次一樣,擊潰她的心理防線,讓她潰不成軍,而在這一刻,她才真正意識到自己是獨自一個人,從始至終,一直一直一直都是孤身一人。
從出生就被抛棄的人,妹妹的到來沒有帶給她任何歡喜,反而是她痛苦的開始,她徹底成為了一個多餘的人,誰人都不喜歡,誰人都看不順眼,低着頭縮着脖子像個異類一樣存在着。
直到,直到一個善良的女孩子,幫她補習功課,給她撐傘,那樣一個善良的女孩,卻因為自己永遠留在那一年雨日了,該消失的人明明是她,那樣善良的女孩怎麼能受此遭遇呢,從那之後,背負着罪惡,直到女孩的生命結束,她的罪惡永遠無法消失了……
因為她,江黎死了,因為她,殷司源的家毀了,因為她,阿姨連同救助站許多流浪動物命喪火海,因為她,姜海藍的父親跳樓了。
明明是格外謹慎小心地活着,連呼吸都控制着節奏,可為什麼,還是傷害了那麼多人……
秋原茫然地走上了路口,是鳴笛聲嗎?還有尖叫聲,這些聲音都過于喧嚣了。
像是多年前那一幕,要是她再奮不顧身地沖上去,是不是就能挽救得了那個女孩?明明是晴朗得不能再晴朗的天,心中卻如暴雨傾至,那些聲音,多麼像那些謾罵,都在真情實意地希望她去死,要是真的離開了,那些聲音是不是就會停止?心底翻騰的罪惡,是否也能夠平息……
天旋地轉,秋原滾在馬路邊,混亂中看到黑色的人影。
“嘿!你沒事把?”陌生的男聲。
她像個瘋子一樣抓着他的手不肯松開,就像大海中抓住的浮舟,直到警察帶走了她。
江岩推門進來,小交警跟他說明了情況,指了指秋原在的方向,江岩拍了下他的肩膀,徑直走了過去。
他搬了把椅子,坐在秋原對面。
“你怎麼樣?”
秋原擡起頭,雙眼無神。
“喬樹聽一朋友說你差點被車撞了,你……”江岩看着她,在想如何開口,“出什麼事了?交警應該跟你說了,救你的那個男的受了點擦傷,沒什麼大礙。”
許久秋原都不說話。
“我帶你出去,要是想說什麼,随時來找我。”說着,起身扶秋原起來。
秋原抓着他的胳膊,停住了腳步,低下頭手上的力道加深,無望中她想抓住什麼,任何漂浮的木頭都是她飄渺的希望。
“對不起……對不起……”
她重複着這句話,就像是罪大惡極的犯人在死刑前做最後的掙紮。
江岩看着地面,抓着她肩膀的手不自覺地動了動,那一瞬間他有些恍惚,似乎在她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那個無比自責的自己,“别這麼說,不是你的錯。不是你的錯。”
“确定你一個人待着沒問題?”江岩給她披上她的一件外套,看着她眼前的狀态顯然難以讓人放心。
“沒事,謝謝你了。”
聽她這麼說,江岩也沒辦法再說什麼,隻好說:“有事跟我打電話,還有,記住,不是你的錯,你不用自責。”
秋原沒有接話,江岩離開了。
“是周星耀。”
江岩猛地轉身,快步走到她面前,半蹲着身子,“你剛說,是周星耀?”
秋原雙手蒙上了臉,悲痛到難以自持。
江岩沒有在再問下去,他也沒有說之前調查出來的事,等她情緒穩定了些,才離開。
走在狹窄陰暗的樓道裡,江岩點了根煙,深吸一口,走出樓道門,吐出長長的煙圈。他快步走在路上,身後留下細長的陰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