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來時天已昏沉,她還在仔細捉摸先吃什麼好呢,遠處的尖叫聲并未引起她的注意,一女人撞到了她,連抱歉都沒顧上說匆忙跑了,她擡頭這才發現次街口一男人在毆打一女人和一小女孩,可能因為他手裡有刀體格又太過兇悍,沒人敢上去阻攔。
她遇到過這樣的事,在橘子酒吧附近,二十多歲的男人毆打一女孩,嘴裡罵着粗俗的髒話,因為喜歡女孩又追求未果,痛恨她經常來酒吧玩,遂出手傷人。
當時夏天,女孩身上深深淺淺被劃的刀口觸目驚心,哭得撕心裂肺。秋原正往酒吧走,聽聞聲響沖了過去,開始幾下秋原倒也躲了過去,但男人早無理智使出全身氣力,秋原也有些招架不住讓女孩趕緊跑,可女孩吓得動不了。
在秋原分神中男人失了智反手揮刀,刀刃劃過她脖子,她甚至能清楚感覺到自己皮膚被劃開氣管暴露在外,但也可能那一瞬間的感觸也可能隻是她的臆想。
秋原永遠都忘不了那時候的感覺,一瞬間全身冰涼,呼吸心跳全部止住,真真切切的死亡的恐懼淹沒了她。
好在酒吧的人及時趕來,她脖子上的傷口也并不緻命。
此時的她又回想起那時候的感覺,好像已經有了一把刀架在她脖子上,隻要稍稍一用力她的脖子就斷了,血就噴湧而出。手心滿是冷汗,腳也灌了鉛,她眼睜睜看着男人的刀捅向女人。母親帶着孩子,蹒跚的老年人,從她身旁像幻燈片一般跑過,她突然感覺一陣惡心,是真正從胃裡翻出來的酸,她太害怕了,要是能選擇一種死法她絕對不想是被人割喉。
“你不去救她嗎?”
一個小女孩的聲音。
她怔怔地回頭,淚流滿面,“我怕啊,我真的害怕。”
“那你就逃。”
她盡力忍住哭腔,“我怕後悔啊,要是我本來能救了她呢?”
她活到現在最大的折磨就是後悔,那麼多令她後悔的事,魂牽夢繞陰魂不散跟着她折磨了她這麼多年,沒人比她更知道後悔有多恐怖。
秋原松開抓着袋子的手,一袋子吃食跌在地上,她臉上眼眶均無淚,可以說是面無表情,附近沒有小女孩,也沒有什麼可以讓她當武器的東西,她就赤手空拳沖了上去。
哄亂的街口,秋原一個一個撿起被人踢散了的“囤貨”,抱着袋子走到路邊,一屁股坐在馬路牙子上,心髒怦怦跳得起勁兒,還沒緩下來。
人群圍了一圈又一圈,沸沸揚揚說着剛發生在這裡的意外,誇贊着制服施暴者的兩男人,而最先沖上去的她更是個“旁觀者”。
她不知道她們會怎麼樣,她隻知道曾在酒吧被追求者施暴的那個女孩,在男人關了一段時間出來後被他捅死在了上班的路上。
你說她做的事有沒有意義,你肯定說當然有意義,就是不能讓惡猖狂。
但在秋原看來,那個女孩還是死在了施暴者手下,她曾做的毫無意義。
她怕死,膽小又慫包,從小到大從來不是暢快磊落地活着,也難以真正真切地表達出自己想的想要的。所以長大後,她做的更多是為了自己不後悔,不那麼愧疚,她是為了自己才沖上去的,好人壞人多了去了,她說不上是壞人,但也不是什麼好人。
有個人停在她視線中,她擡頭才發現是沈榕。
她遞給她一瓶水,秋原怔怔看了那瓶水好一會兒,才接過來,咕咚咕咚灌了大半瓶。
沈榕坐在她旁邊的地上。
“你沒受傷吧?”
秋原擋了下有道傷口的右手,“沒有。”
過了良久,警察來了,人群依舊喧鬧,“你一女的,遇到這種事就别強出頭了。”
秋原這才反應過來她早就看到了自己,頓了會兒才說:“女孩子是上天的恩賜啊,是世界的珍寶啊,不應該被惡人欺負。”
聽到這話的沈榕,心情頓時複雜,其實說出那句話的時候,她心裡并無底氣,因為在混亂中,她也跑了,拔腿就跑,跟着人流,逃離了案發現場。可等她夾着尾巴跑遠了,才發現同樣有個女生,逆着人流沖了上去,這些都不算什麼,最重要的,那個人是她,是那個她百般嫌棄,欺侮辱罵的任人欺負的不争氣“姐姐”。
“會有男的上去幫忙的,那幾個男的不就是。”
秋原眯着眼看着那幾人的方向,但實際上并未把他們看在眼裡,略帶惋惜地說:“隻有女孩才會救女孩啊。”
你不知道是女人先被打死,還是男人們先出手。你也不知道要是沒有第一個沖上去的女孩,原本還會不會有其他出手的人。
“你……殷司源……有個男生找到他……”秋原還是沒能問出口,“他打不過殷司源的。”
而沈榕已經聽懂了她的話,輕描淡寫地說:“不是他,我騙了于天,沒想到他這麼蠢。”
聽到她說不是殷司源,不知為何她為何心裡反而松了一口氣。
“這事你别跟爸媽說,不然我就死定了。”
“他們欠的錢……”
“這你不用管了,又不是他們解決不了,自讨苦吃這下長記性了。”
秋原很低聲地“嗯”了一聲,起身提起地上的袋子,沒有看她,“我走了。”
沈榕不知道該說什麼,看着她轉身走遠。
她不會再苦口婆心地勸慰她了,可不知為何她反而有些怅然若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