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原淋着雨離橘子酒吧越來越遠,大雨淋濕了整個人,再洶湧的淚水在此時都顯得無足輕重,眼淚不重要,她也不重要。不知為何,她感覺這是他們最後一次見面,永生永世再也不見的絕望感,她徹底葬送了他們之間的牽絆,在這一雨夜之中。
時隔兩天她才知道,那一晚康靜山死在自己家的沙發上,他是睡着了,長眠于那一無望的雨夜,長期慢性中毒加失血過多,他走得很安詳。
根本沒有喝錯順序就緻命的藥,藥本身就有問題。
秋原掉包的行為被陸川發現了,他換了回來,但是後來又換了回去。
麥子察覺出那一晚康靜山臨睡前的異常,但他還是最後一次聽了他的話。他整晚都窩在角落的卡座,一言不發。
那晚陸川走上樓,靠在門邊站了有半個多小時,最後默默下樓。
所有人都順着他的心意,一起完成了他的死亡之約,隻是他們彼此之間都不曾知曉。他的死,終成為他們再無法說出口的罪孽。
十幾年前罪惡,終于在飽受漫漫折磨後,躺進了墳墓。
那之後,找上秋原的,竟然是玫基。
“你為什麼躲我?”
秋原轉而不去看她,她是誰也不想見。
“不敢見我?”
秋原沒理她。
“我不知道你們是怎麼看他的,不過也好不到哪兒去,我見識過一次他整人的手段,手下幾個人用各種藥物,工具折磨那個人,他就在旁邊看着,面帶微笑,很享受的表情。我記不得那個人的表情了,至今還記得他的神情。
後來他發現我了,蹲下身摸着我的臉,同樣微笑着,無比溫柔地說,這些你都不要管,我處理好,你隻要過自己想過的生活就好。
你知道嗎,他說那些話的時候多麼真摯,那麼多年他展現在我面前的也始終都是那麼真摯,溫柔,體貼的樣子,即使他跟父親對峙,嚴肅,認真,也一樣的真實。
可能你要說,他手段狠毒對待要除掉的人的時候呢,我隻能說,那時候的他,也是同樣的真實。不論何種面孔,都是真實的他,他對我好,對有些人殘忍,這些都是他。
縱使他從來沒有讓我參與過他做的那些見不得人的事,我也知道他做過很多很多數不清了,但因為他我才過了那些年,你說,我該怎麼對待他呢。
是把他當作十惡不赦的壞人,還是給我依靠的家人呢?
你以為那些,所謂的受害者就真的無辜?哪個背地裡不是自私自利為了點小恩小利就能出賣自己甚至别人?
做壞事的人多了去了,披着僞善的皮裝模作樣還以為自己主持着正義,大放厥詞還以為自己是救世主,而他呢?他隻是被你們盯上了,那那些躲在暗處做着肮髒龌龊殺人害人虛假僞善的人又怎麼說呢?”
秋原聽了這番話仍舊一副無動于衷的表情,“與我何幹。”
玫基擡起的巴掌舉到半空中停了下來,她是真的不怕,她是真的怯意都沒有,玫基這才覺得眼前的人變了,跟以前那個她知道的人不一樣了。
“與你何幹?呵,那康靜山呢?他不還是被你害死了。”
她的嗓音有些顫抖,秋原聽得出她語調裡的悲傷。
秋原啞口無言。
沒想到,真被她給說中了。
“最該死的人是你,你知道嗎?在你之前,他雖然冷漠,可盔甲包裹得嚴實,沒人能傷得到他,是你一步一步毀掉了他……”
“你根本就不懂,害死他的人是他自己,”秋原打斷了她的話,瞪着眼睛像是着魔一般,“知道我怎麼知道嗎?因為我們是一類人,怎麼都不可能放過自己的人。”
她走近一步,直視着她的目光,一字一頓地說:“所以,别指望我放過周星耀。”
“江隊,緝毒隊隊長不同意我們的方案。”喬樹還有些氣喘,但在江岩面前很快穩住了呼吸,“殷司源體内的毒品跟這個案子查出來的毒源一緻,光這一點……”
“高副局怎麼說?”
“還沒有表态,看得出副局也有顧慮。”
江岩思索了會兒,才道:“你整一下查出來李輝俞的東西,我去找副局。”
“江隊,”喬樹話到嘴邊停住了。
“有話直說。”
“現在把調查出來關于李輝俞的事報告上去,很可能功虧一篑。”
江岩理着手頭的文件,沒擡頭,“不是讓你全整,挑出來一部分,掌握好分寸,我會跟副局說明。”
“賴倉呢?”
聽到這個名字,江岩思索了片刻,才擡眼時眼睛恢複了堅毅,“這個人不存在。”
“明白了。”喬樹退了出去。
次日,須燕市晨間新聞報道了一起案件,死者姓曹,某“□□”頭目,被發現時已死于酒店房間,死亡原因系吸毒過量。
正碰上“掃黑除惡”,此人過去幹過的勾當也一并扯了出來,吸毒反而沒那麼吸人眼球。
這出報道沒有引起任何水花,很快淹沒在忙碌繁雜的工作日中,而這顯然沒有遂了某些人的意。
秋原站在溪汀市殷家别墅前。
“你真的想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