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今年夏天山林裡,最大的一場雷雨。
這場雨來得急,停得也快。
他和叙郃把於水送出門時,空山新雨後,竟有一種已經入秋的錯覺。
“這兒環境真好啊,”於水開口道,“怪不得你爺爺喜歡。”
年逾古稀的老人擡頭望了望遠處的山林,眼角的皺紋像是刻着往昔故事。
他轉回頭,目光溫和而慈祥地盯着叙郃。
半晌,老先生又把視線投向身前這個婉約漂亮的omega,目光甯靜柔和,像是透過他看到了某位故人。
“你畫畫的風格,和我的一位舊友很像,是非常古典端莊的流派。”
“她的性格也跟你一樣,溫柔細膩,這些在她的畫中也有所體現。”
南辛對上於水的眼神,輕聲開口:“請問,可以告訴我是哪一位畫家嗎?”
於水又笑起來,目光落在并肩而立的兩個年輕人身上,帶着點欣慰和回憶。
“是個有着藍眼睛的德意志姑娘,”他輕輕拍了拍他們倆的肩膀,對南辛說,“可以找叙郃給你看看她的畫……”
身旁alpha的臉上鮮少有情緒波動,聞言卻眉頭輕蹙,想要說些什麼最終依舊薄唇輕抿。
於水說完,坐上了車離開。
叙郃轉身朝别墅走,南辛下意識跟在他身後,卻後知後覺地腳步一頓。
他想起來,叙郃曾經說過他的灰藍色眼睛是隔代遺傳,莫非那位風格和自己很像的藍眼睛畫家是他的奶奶……
南辛停下腳步,望着叙郃徑自走在前面的背影,猶豫片刻還是開口道:“可以給我看看那位畫家的畫嗎?”
叙郃轉過身,盯着南辛看了半晌,似乎是在尋找於水口中的相似之處。
對上他專注而認真的視線,眼前的omega不自在地偏過頭,身後是一片水洗過後的夏日山林,霧氣霭霭,所有的草木都被染成了羽衣甘藍綠。
他像是一幅染上了巴黎灰色調的油畫,透着濕漉漉的詩意與柔情。
就在南辛以為叙郃要拒絕他時,聽到了alpha轉身後留下的一句話。
“她的畫不在這裡,”他語氣淡然,“以後再說。”
***
為期兩個月的油畫課結束了,南辛坐在回家的車上。
窗外樹影掠過,他突然覺得有些恍惚。
昨天晚上,晚飯餐桌上安靜如常。他跟叙郃說自己要回家的時候,alpha依舊是那副平靜無波的模樣。
他抱緊了手裡的寵物包,看了一眼在裡面呼呼大睡的聖誕星,自己也靠在車窗邊睡了過去。
南辛是早上出發的,到家的時候還不到中午。
孟懷文和陳韻都不在家,南辛拖着行李箱往樓上走。
他把在叙郃家畫的畫也全都帶了回來,除了那幅還沒幹的丁香花。
有些重,他費了好些力氣,又把它們搬到自己的畫室。
他的畫室跟卧室隻隔了一道推拉的木門,裡面擺滿了顔料和畫筆,靠牆的台上放着等待晾幹的畫。
南辛把那幅裝裱精美的日落挂在了牆上,旁邊還有很多幅風景畫,畫面最中間是唯一一張肖像畫——
畫上的美人眉如遠黛,膚若凝脂,是他的母親南挽青。
他正好收拾完,手機鈴聲就響了起來。看到來電顯示,南辛微怔,還是按下了接聽鍵。
“南辛……”電話那頭的聲音溫柔似水。
南辛“嗯”了一聲。
聽到回應,陸青岘笑意更深,語氣放得更柔和。
“到家了嗎?”
“你怎麼知道我今天回……”南辛話音未落,轉念一想多半是叙郃告訴他的,于是又咬緊了嘴唇停下。
最後還是“嗯”了一聲。
陸青岘的聯系方式是那天早上聖誕星把他的手指紮破後加上的,之後他們聊得不多,主要是問他傷好了沒。
他不知道陸青岘為什麼今天會打過來。
或許是覺得短暫的沉默有點尴尬,南辛舔了舔嘴唇,又補充了一句:“剛剛把畫收拾好。”
陸青岘眯了眯眼睛,似乎透過小聲的回複看到了omega漂亮精緻的臉龐。
“南辛,”他神情愉悅,“可以幫我一個忙嗎?”
“嗯?”南辛略帶疑惑。
上挑的尾音,像是被貓撓了一下。
陸青岘靠在自家的窗台邊,彎了彎嘴角,徐徐開口道:“我媽媽的生日還有兩周就到了,我給她挑了好久禮物,但還是不知道買什麼……”
“南辛……”他語氣停頓。
南辛眨了眨眼,他好像格外喜歡叫自己的名字。
良久,陸青岘才說出自己的請求:“可以麻煩你幫我畫一幅畫嗎?”
南辛輕輕地“啊”了一聲,垂下眼睫,思忖了片刻道:“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