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日峰頂。
千年榕樹綠蔭如蓋,巋巍似入雲霄。
岑奕坐在榕樹枝上,百無聊賴地晃動雙腿。
距離到達羅陽宗已過去一個時辰,可這山頂,一個人影都沒瞧見。
尉遲欽讨厭等待,耐心就要見底,“還要等多久?”
“好事不怕晚,别急嘛。”岑奕好聲好氣地安撫,順手摘下一片樹葉,“你要是無聊,我給你吹首曲子打發時間吧?”
尉遲欽不置可否。
岑奕自覺地把他的沉默視作同意。
纖細漂亮的手指夾起樹葉放到唇間,下一刻——
“吡啾呲——”
一曲起,鳥獸盡散。
“卟噗嗞——”
尉遲欽猛地睜開眼。
他驚愕地朝岑奕看去,無法理解岑奕唇間那小小的樹葉,怎麼會發出如此恐怖的聲音。
岑奕卻渾然不覺,還挺陶醉。
她再接再厲,試圖吹出第三句。
尉遲欽卻忍不下去,一把從她手中奪走樹葉。
并迅速在掌心燃起火焰,将樹葉燒了個幹淨。
整個過程不過短短幾息,但岑奕清楚地捕捉到他神色間的忌憚。
仿佛那不是随處可見的葉子,而是能夠毀天滅地的兇器。
尉遲欽神色複雜,“這,叫曲子?”
岑奕不假思索,“萬清那石頭不也算是丹?”
岑奕捋了捋并不存在的長須,語重心長:“你要接受世間萬物的多樣性。既然你能接受那玩意兒是丹,那就得接受我吹的是曲子。”
尉遲欽:……
他算是明白了,這是在記恨他昨天差點兒讓她吃那巨丹。
分明對他這個會威脅到她生命的反派都毫無懼意,卻害怕那塊丹。
她,果然奇怪。
尉遲欽難得退讓一步,“我會讓萬清毀去那丹……石頭。”
岑奕滿意了。
那丹給她的感覺極為不好,毀了最好。
岑奕禮尚往來,向尉遲欽承諾:“那以後你讨厭誰就跟我說,我去給他吹曲子。”
頓了頓,她又加重語氣:“難聽死他!”
岑奕叉着腰,挺着胸脯。
還挺驕傲。
尉遲欽哼笑,“我記下了。”
說話間,盛日已高懸。
岑奕隐隐約約,似乎聽到有人交談的聲音。
沒過一會兒,便瞧見兩個身影一前一後朝榕樹走來。
岑奕拍拍身邊的人,“該幹活了。”
尉遲欽瞥向岑奕。
她命令得還挺順嘴。
他好像得再提醒她一下,他是個反派。
雖這般作想,但為了證明那奇書的真假,他還是按照事先商量好的,設下結界,掩去他們的身形氣息。
遠處二人身姿漸近,岑奕終于看清他們的模樣。
青年五官俊秀端方,一身浩然正氣,氣度超群非凡。
少女身姿輕盈,削肩長項,身着淺綠色的宗服,猶如一朵含苞待放的嬌花。
和人物簡介上的人像如出一轍,正是本書的女主秦遙,和男主蕭瑾沒錯了。
二人似是起了争執,蕭瑾冷着一張臉,大步流星地在前走。
秦遙小跑着,踉踉跄跄地跟在他後面,原本粉嫩的臉頰此刻毫無血色,額上也泛出瑩瑩的汗水。
“阿瑾,你等等……咳咳!”
秦遙這咳得梨花帶雨,叫人好不心疼。
蕭瑾終于停下,轉身扶住她。
秦遙見蕭瑾終于看向她,眼淚盈眶。
她也顧不及自己的身子,忍着喉嚨裡的刺痛,向蕭瑾道歉:“阿瑾,是我不對,我不知道那玉佩對你這麼重要。我隻是看穗子太舊,想給你換上新的。”
秦遙是宗主之女,身子從娘胎裡就帶着病氣,師門上下都把她當作掌中寶,不敢委屈她一點兒。
她從小被嬌慣着長大,何曾這般近乎卑微地道歉。
蕭瑾也知道這一點,又見她如殘花一般搖搖欲墜的模樣,心頓時就軟下來。
他歎氣道:“我知道你是好心,但我不喜歡别人動我東西,我不希望再有下次。”
不容置喙的語氣不像是情人間的耳語,一如上位者,滿是高高在上。
可正沐浴愛情的秦遙絲毫不覺。
她拭去眼淚,撲進蕭瑾的懷中。
“好,我保證不會再有下次。”
樹下有情人相擁,重歸于好。
樹上尉遲欽冷眼,嗤之以鼻。
這場戲,有夠乏味。
因為所謂的愛而失智抛棄尊嚴,愚蠢至極。
他就要收回目光,下一瞬,淺淡的香氣掠過鼻尖。
耳尖兒傳來一陣溫熱。
“我喜歡你。”
尉遲欽眸光微頓。
他遲疑地偏過頭,卻在下一瞬,墜進岑逸的眼中。
羽睫之下的星眸不見一貫的狡黠靈動,仿若午後的碧湖,閃爍着粼粼金光,迤逦缱绻。
岑奕朱唇微啟:“我所求所願皆是你,隻要你能開心,我什麼都答應你。”
纏綿的言語緩緩淌進耳中。
短暫的怔忡後,尉遲欽沉聲道:“你……”
同時,下方傳來秦遙的聲音:“我喜歡你。我所求所願皆是你,隻要你能開心,我什麼都答應你。”
惹人心憐的聲音不同于岑逸的柔情,卻是一字不差。
尉遲欽的話哽在喉頭。
再看岑奕,哪兒還有半分的戀慕。
她高高揚起精巧的下巴,滿目得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