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他再看,那人已經走下車廂,在青石驚訝的眼神中牽起流光。
秦煜翻身上馬疾馳而去。
後面隐着的大批侍衛連忙騎馬追了上去。
衛川躊躇了片刻,最後輕輕敲了敲車門道:“大人,您……”
被突然推開的車門打斷,葉槿安疑惑。
“不是要錯過驿站了,怎麼還不啟程?”
衛川剛毅的臉上綻開笑意:“屬下請大人坐好,這就啟程了。”
葉槿安點頭坐了回去,車隊終于出發。
減震良好的車子裡感覺不到絲毫震動。
他打量着車裡的布局,很快在抽屜裡找到幹果點心,還有幾匣子種子和他慣長愛看的書。
葉槿安頓了頓,又把抽屜一個個關上。
打開車窗望着初秋的美景,漸漸出了神。
一路快馬加鞭,中午衆人隻吃了些幹糧。
黃昏再投驿站,如此幾日,已是人困馬乏。
驿丞聽到動靜出來,先看到人精馬壯的情景,就知道這是不能得罪的。
卻見領頭那位威武非常的男子跳下馬,把自己的缰繩随手丢給身邊的人,快步走到後面的馬車邊說了句什麼。
遠遠的聽不清,卻能看到他眼裡劃過暗芒。
驿丞正猜測着裡面坐得不是他夫人,就見車門推開,裡面走出個長身玉立的公子。
待看清那張異常精緻的臉,他愣了一瞬,忙低眉斂目地帶着殷勤的笑意邁步迎上去。
“幾位大人一路辛苦。”
“快去備熱水送到上房,再置幾桌飯菜送來。”
那驿丞除開始的時候看了葉槿安一眼,其後隻垂手站在衛川旁邊回話。
衛川很滿意他的識趣,擡手丢了錠銀子過去,見驿卒要去牽馬忙加了一句。
“我們的馬性子烈,自有專人照顧,你們不用管。”
驿丞得了賞,臉上更殷勤了幾分,他親自把人送到上房解釋。
“驿站一共隻有五間上房,委屈各位大人擠一擠。”
“今天沒有其他人住店嗎?”
葉槿安忽然開口,淡淡一句,似乎隻是好奇,驿丞忙殷勤解釋。
“當然有,隻是我們這上房,向來隻給貴客用,其他人自知身份不夠,便是提也不敢提得。”
他打量着房間,轉頭問:“那你怎知我們身份足夠?”
驿丞隻是一頓,剛想回答。
年輕公子忽然輕輕笑了,頓時滿室生輝。
那高大的男子搖了搖頭,回頭道:“我們公子隻是玩笑一句,不用當真,下去準備東西吧。”
話音剛落,還不等驿丞退下,便有驿卒送了熱水上來。
葉槿安洗漱向來不用人伺候,衛川打發了衆人,自己正要退出去關門。
手臂突然被葉槿安抓住,他輕輕眨了眨眼睛。
“你留下來陪我。”
衛川頓住,四目相對,臉忽地就熱起來,餘光看到驿丞恍然的目光 ,還有屬下夾雜着類似害怕羨慕地打量。
這些弟兄都是一路看着主子跟璟之走到現在,對他們的關系也一清二楚。
衛川明知自己該拒絕,卻還是揮手讓衆人退下去,順從對方的意思留了下來。
那扇門在眼前緩緩合上,驿丞暗着帶着點欣羨和鄙夷,帶着驿卒走了。
被留在門外的侍衛面面相窺,不知道要不要沖進去。
“統領可能隻是跟葉大人說幾句話,我等就在此處等候。”
等侯什麼,大家心照不宣。
衛川果真有那色膽,他們就沖進去把人綁了,帶回去給聖上發落。
如果沒有越雷池,那大家也就睜一隻眼,閉一眼。
男人嘛,兄弟們都懂。
一衆侍衛把整層樓圍得死死的,驿卒送了飯來,也沒人去吃。
大概隻過了一刻鐘,吱呀一聲,門開了。
衛統領除了頭發濕了一些,身上衣服都好好的。
衆侍衛松口氣,眼睛又不由往下瞟。
如此美人主動邀請,大人什麼都沒幹。
是不是不行?
衛川把拳頭捏得咯咯響,看着這些人暗自磨牙。
“都皮癢了,要不咱們去練練。”
“不不,頭兒,兄弟們還沒吃飯呢。”
一場危機解除,衆侍衛們嘻笑着給統領錘錘肩膀,被嫌棄地推開也不介意。
三更天,整個驿站一片安靜。
“咕咕……”
夜貓子的叫聲斷斷續續的叫聲裡格外滲人。
一行黑衣人順着未鎖的大門直接摸了進來。為首的模仿了幾聲狼叫。
忽地自角落裡走出個中年男人抱怨道。
“夜已經過半,藥性都快過了,你們怎麼才來。”
“分明是意外,哪有什麼藥不藥的。”
為首的黑衣人陰恻恻的挑了挑眉問,“人都在上房了?”
中年人點頭稱是:“從京城過來的,一個貌若潘安的少年貴公子,帶着一隊身似虎狼的侍衛,下官親自驗過,不會有錯。”
為首的點點頭,正要上樓去,卻被那人攔住去路。驿丞搓了搓手問。
“大人答應下官的事情,不知什麼時候能兌現。”
“現在就兌現。”
為首的人似乎笑了笑,伸出拔劍一劃一收,那人瞬間軟倒在地。
幾刻鐘後,随着熊熊升起的大火,與這棟兩層的驿站一起化為灰燼。
大火燒了整整一夜方熄。
秦煜清晨收到消息,咽下口中的鐵鏽味,丢下滿朝官員,騎着快馬趕過去。
隻看到一地狼藉。
先一步到達的禦前侍衛正帶着仵作整理從灰燼裡找出來的幾十具遺骸。
本地知府跪在地上,雙手托着一塊沾着灰的魚形玉佩。
“回陛下,此玉看着不凡,似乎是一對的,如果能找到另一塊,就能确認死者身……”
聰明知府還要再說,突見高高在上的帝王從腰間取下一塊碧綠的東西。
微微顫動的手,緩緩将兩塊玉佩放在一起。
隻見兩塊玉首尾相接,湊成一塊完整的雙魚戲水。
噗嗤!
積在喉頭的鮮血噴灑在玉佩上。
嘀哒嘀哒,下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