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于葉槿安來說,還真隻是舉手之勞。
想到這一切的始作俑者,他又忍不住牙癢癢,不過當着宋懷君自然沒表現出來。
“到底是皇上賞賜,若轉給别人,怕是會引人疑猜,我這裡還有兩萬兩,若宋公子不嫌棄,不妨拿去。”
話落,青玉拿着一個黃花梨木的匣子出來。
葉槿安将它遞給宋懷君。
“懷君,謝大人成全。”
後者一臉感激地接過,葉槿安笑着端起茶來送客。
宋懷君站起來,走了幾步,雪白的貝齒緊咬着下唇,像是下定了決心,轉身在葉槿安面前跪下。
“大人如此恩,草民萬死不能報,有件關于忠毅侯府生死存亡的大事,原本打算爛在肚子裡,如今若還為了自保隐瞞,在下當真豬狗不如。”
“不知道宋公子所指的是?”
他放下茶杯,走過去要扶人起來。
地上的人搖搖頭,腦袋貼地面更緊了。
“當日在下因為種種原因,誤打誤撞被帶到了皇陵,目睹了陛下親祭慈恩太後,無意中聽聞貴府……”
“聽聞什麼?”
葉槿安隐于袖中的拳頭捏緊,修剪齊整的指甲陷陷掌心冷聲問。
宋懷君還緊緊咬着下唇,擡頭打量着他,似乎還有些顧忌。
“若你能據實以告,我可以為你脫去賤籍,在給你一個新身份。”
就算改回良籍,三代内也不能舉仕,而葉槿安最後一句話,對于宋懷君來說無疑是天大的誘惑。
他話音落下,宋懷君臉上的猶豫掙紮都不見了,隻剩下堅定。
“在下聽聞,十八年前,貴府大小姐獨寵後宮,壓得後宮娘娘們喘不上來氣,慈恩太後病重的那幾天……”
嘩啦!
天青色的茶盞倒在幾上,茶水潑撒開來,白玉般的手當即泛起紅,隻是它的主人無心在意。
“宋公子怕是聽錯了。”
他壓住怦怦地心跳道,“家姐已經仙逝二十六年,且嫁得是金家,如何與後宮扯上關系。”
“大人說的是,許是在下聽錯了。”
宋懷君望着地上的茶湯,讷讷地點頭退下去。
室内隻剩下葉槿安,硬挺起的脊背耷拉下去,單薄的後背貼在白狐椅搭上。
忠毅侯府到葉槿安這一輩,兄弟有無數,統共隻得一個姑娘。
含在嘴裡怕化,捧在手裡怕摔,金貴無比。
婚事也按照她的心意,定的金家嫡子,十八歲的解元,在京城素有才名。
兩人青梅竹馬,是京城有名的神仙眷侶。
後來嫡姐早亡,姐夫入了空門,而葉家與金家是怎麼漸行漸遠的。
那時他還沒出生,自然一無所知。
天色慢慢暗下來,他猛然驚醒。
“青石,請大哥在外書房一會。”
青石領命而去,青玉伺候着他穿上衣服。
一行趁着夜色到外書房裡,忠毅侯早已經在此等待。
還不等忠毅侯寒暄,葉槿安匆匆去了大氅,打發了書房裡伺候的一幹人等,開門見山道。
“大哥,我想問問關于長姐的事。”
“宜兒?”
提到這個仙逝多年的妹妹,忠毅侯眼中閃過一絲哀傷。
“她去世二十餘年,你都不曾見過,怎麼突然問起來了?”
“有人說,十八年前,慈恩太後去世那幾天,因太醫們都奉皇命守着大姐,以緻于慈恩太後活活痛死。”
“這是哪裡傳出的混帳話?”
忠毅侯擺着桌子,臉上的驚愕不似作僞。
葉槿安扯了扯嘴角,想附和兩句,話到嘴邊怎麼也說不出口,他心裡的不安放大。
許久頂着忠毅侯疑惑的眼神問。
“大姐去世後,你有見過她的遺容嗎?”
忠毅侯微愣片刻,似乎又想到了二十六年前,那個風雨交加的晚上。
門房突然來報,隻道金府西府廂房失火,嫡妹被困在裡面。
他與父親帶着人匆匆趕去,隻見到一片廢墟。
“我與父親未曾得見。”忠毅侯眼睑半斂,額角突突的跳。
如今想來,那場火燒得十分蹊跷,不到半個時辰就燒完了宜兒住的三間廂房,卻也隻燒了廂房,半點沒有牽連到旁邊的院子。
除了他的妹妹和兩個貼身丫頭,再無一人傷亡。
他跟父親趕到時,妹婿被七八個健仆按着,全身濕哒哒的,分不清是汗水還是淚水。
他掙紮着,望着大門嘴裡叫着宜兒的名字,如失魂一般。
金家庶長兄一臉沉痛的勸着節哀,眼中似乎夾着旁的東西。
忠毅侯當日滿心都是失了妹妹的沉痛,沒有探究。
不久金家嫡子傷心之下盾入空門。
金家庶長子開始平步青雲,短短十幾年從七口小官坐到戶部尚書,撐管天下錢糧。
若不是幾次與璟之起了紛争惹皇帝厭煩,被暗貶了官,原本很快就能入閣。
“姐夫在哪裡出家,大哥可知道?”
“門台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