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田,好熟悉的名字,不知道是在哪裡聽過,但雙葉現在無法思考更多,隻是一邊掃地一邊控制不住地一遍遍回想下午發生的事。
小西玲子的态度并看不出拜托的意思,說是幫忙但現實是等她從廁所回來就發現教室裡隻剩下了她一個人——最近幾天七月都是一下課就一陣風似的沖出教室,這樣的舉動很對得起沒過多久就出現在窗邊的那張紳士臉。
可能她無法拒絕别人的屬性實在太明顯,每到一個新的班級不久就會被發現,雙葉早習慣了大部分同學都會時不時找她幫點忙,哪怕和她不熟也能無比自然地随口“拜托”她做一些并不順便也并非舉手之勞的事,小西玲子就是其中之一。
但以往也沒有誇張到這種地步過。
雙葉不明白她今天為什麼突然會這麼過分。
不過不重要了,反正就算這麼過分了,自己也還是無法拒絕。
少女自暴自棄地這麼想着,覺得地面的垃圾都變得比平時更多了一點。
等她在已經變黑的天幕下踩着路燈的光走到家門口時,她才知道這不是錯覺。
“啧~好學生也回來得這麼晚啊。”藤村松裡吹了一聲口哨,“不會是和我一樣在外面鬼混到現在吧?你說叔叔阿姨如果知道了會不會後悔讓你來到這個家呢?”
雙葉皺眉,一般人會用“讓你來到這個家”表達“生下你”的意思嗎?好奇怪的表述。
總之,平時看她一眼都厭煩的人突然等在家門口主動跟她說話必定來者不善。
而且她真的有點累了。
于是深吸了一口氣,雙葉不發一言,準備繞過她進門。
可她不想惹事不代表對方會放過她,隻見藤村松裡不客氣地擋在了前面,一臉嘲諷,“怎麼,急着回去休息啊?也是,一個人做值日很辛苦吧?”
雙葉猛地擡頭,“你怎麼知道?”
“我的提議,你說我怎麼知道的?對了,也是我提議他們多制造點垃圾,給我們最熱愛勞動的模範生啊,增加一點樂趣~”
藤村松裡笑得嚣張極了,“事實證明我沒說錯啊,就算他們都走了,你一個人也會把值日全部做完的,而且,會做得很好。”
雙葉的呼吸聲變重,“你……”
“诶诶你跟我說沒意思,不如告訴叔叔阿姨,讓他們來給你撐腰,可問題是——”藤村松裡挑釁地看着她,“你敢說嗎?”
“就算你敢說,下次你難道就能拒絕這種要求了嗎?你能嗎?
“你不能。
“這種無法拒絕别人的感覺很難受吧,可你一點都不值得同情,你活該!
“像你這種人根本就不配幸福,所以以後離不該你接近的人遠點,不然就不是讓你做做值日這麼簡單了。”
長久以來的懦弱和逃避被那道怨恨的犀利目光照得無所遁形,顧不上思考她口中“不該接近的人”是指誰,雙葉被逼得連連後退,恐慌的同時也感到不解,“你到底為什麼這麼讨厭我?是我曾經對你做過很過分的事嗎?可我真的不記得……”
“你沒有資格問這種問題!”聞言,藤村松裡神色陡然一變,尖銳地叫了起來,吓了雙葉一大跳。
隻見她彎下腰,那張表情猙獰的臉在瞳孔中放大,雙葉的心幾乎要跳出來,幸好這時,一個驚訝的聲音在身後響起,“雙葉!”
今晚第n次看時鐘後,有澤裡美終于坐不住了,可沒想到一出門就看見正要去找的自家女兒失神地坐在地上。
“這是怎麼了?沒摔着哪吧?”連忙上前扶着已經被藤村松裡拉起來的雙葉上看下看,半天得不到回應,有澤裡美于是看向她旁邊的人,“松裡,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沒什麼啦,就是我拜托雙葉姐姐放學後來我教室幫我補習功課,讓阿姨擔心真是不好意思。”藤村松裡禮貌的笑容看得雙葉心裡發寒,“雙葉姐姐,今天真的太感謝了。”
“太感謝了”四個字說得一字一頓,有澤裡美聽得有些奇怪但沒多想,“沒事,鄰居之間互相幫助是應該的,但下次要記得跟家裡說一聲噢。”
“下次一定。”
藤村松裡露出了一個燦爛的笑容,像是得到了某樣有意思的玩具,雙葉一個激靈,有澤裡美轉頭一看就被唬了一跳,“怎麼突然出這麼多汗?今天天氣也不熱啊。”
“是剛剛不小心摔了被吓到了吧?”藤村松裡沖雙葉眨眼,“雙葉姐姐,你說是不是呀?”
避開她戲谑的神情,面對一臉關切的母親,雙葉勉強擠出一個笑,“是。”
有澤裡美扶着她準備回家,“快進去好好看看有沒有哪裡受傷,這麼晚了,松裡你也快回家吧,對了,替我們向你爸爸媽媽問好。”
“好。”
然而快走到家門口時,藤村松裡忽然轉頭,開心地沖雙葉揮手,“雙葉姐姐,明天見噢~”
她笑得開心極了,好像她們真的像家長們認為的那樣是會每天一起上下學的很要好的朋友,盡管她一向人前人後兩副面孔,但今天是第一次令雙葉感到有些膽寒,要不是被扶着都有點站不穩了。
明知道她們明天根本不會再見,“明天見”三個字也回得無比艱難,雙葉從未如此慶幸她的母親并不是一個敏感細心的人,因此不會注意到她的失态。
今晚可能又是一個不眠夜。
她又會做很長很長的夢。
雖然醒來就什麼都不記得了,但夢中那種像被狠狠扼住了咽喉的窒息感,還有夢醒後充斥全身的巨大無力感,這麼多年來時不時就會侵擾她一下,令她始終記憶猶新。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