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是祝了她宛若處在寒冬的、失去希望的人生,終有春滿人間、雲開霧散、暖陽向她而來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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廣播電視集團大樓裡,财經頻道的一間訪談演播室外,秦意濃站在夏時衍身後,聽夏時衍對即将接受采訪的時衍科技副總程棕的點評。
“老程這人化化妝還算上相,”夏時衍認可說,“五官端正,頭不秃,臉不油,坐沙發的姿勢不自傲,公司企業形象在他這兒還可以。”
秦意濃手裡拿着夏時衍給她買的奶茶,往夏時衍臉上瞧了一眼。
“雖然我很帥,但我體弱多病,”夏時衍穿白衫黑褲,面容英俊,優雅潇灑,卻晃手裡的氧氣瓶,“不吸氧喘不上來氣兒,有損公司形象。”
秦意濃垂眸淺笑。
“老程這采訪沒什麼好看的,”看了會兒,夏時衍揮手,“不看他這個了,聽他說話像在公司開會。來旁邊看看。”
走到另一間訪談演播室門口向裡面看,即将接受采訪的人是晉聿。
她與夏時衍過來時,在停車場遇到了他,不知是否是巧合,兩家公司的采訪撞在同一天的同一個時間。
晉聿沒化妝,仍是平常模樣,意式風格風雅西裝穿搭。坐在高椅上,左腳踩在椅蹬橫杠上,右腿長長伸出去,露出一截黑襪腳踝,腳踩黑棕素面布魯徹爾皮鞋。手上拿着平闆電腦,大約是在看稍後即将聊到的話題。一名男性發型師站在他身後,為他噴發膠做造型。
他對面坐着即将與他做訪談的主持人,妝發精緻,身穿白色套裝,她同晉聿的姿勢相同,也在看手中平闆電腦。
似是看到了可能會引起争議的問題,擡頭傾身向晉聿的方向,指着平闆與晉聿低語。
晉聿低眸看,對主持人輕搖頭。
主持人有些可惜地抿了抿唇,忽指晉聿領帶,似是在說晉聿領帶有點歪。
晉聿另一側的安知行見狀立即上前,為晉聿調整領帶。
“主持人衛臻羽,認識嗎?”夏時衍問。
“嗯,”秦意濃看着主持人,“國際财經頻道見過她,很專業。”
夏時衍也看着那邊:“确實專業,前兩年在國外采訪過一次晉聿,晉聿對她的能力很認可。能被晉聿欣賞的人很少,他的審美裡很看重優秀和努力,衛臻羽是這範疇裡的。”
稍頓,夏時衍鄙夷:“也是标準的資本家。”
秦意濃不多思考夏時衍前面說的兩句話,對他說的最後一句話有點想笑,他自己明明也是資本家。
晉聿忽然向門口這邊看了過來。
隔着中間的數台攝影收音設備與數位工作人員,他身後是二三十米長的弧形屏幕,正在輪播财經節目片頭,他望過來時,深眸後方是銀色玻璃面高聳入雲的大樓。
他視線落在秦意濃浮起笑意的臉上,秦意濃笑意頓凝,感覺大樓仿佛要砸到她身上,收了笑側身躲避向牆後站了些。
夏時衍傾身幫忙擋着不讓晉聿看到她,笑着逗她:“至于那麼怕他嗎?”
秦意濃低頭喝奶茶,沒法回答,晉聿的氣場裡有一種她無法承受的咄咄壓迫感。
夏時衍轉身和晉聿對視一眼,夏時衍目光裡隐約閃過挑釁,晉聿無聲做出兩個字的口型:蘇簪。
是夏時衍的娃娃親對象。
夏時衍眼裡挑釁消失,氣怒非常,不再看他,轉回來繼續和秦意濃閑聊:“過陣子晉聿母親過喜壽,你感興趣的話可以和唐畫一起去。晉聿這次回國就是特意為了給老太太過壽,應該會辦得很熱鬧,我父母也會去祝壽看看。”
秦意濃注意到了“特意”二字,她知道有“特意”就會有“結束”,才後知後覺意識到晉聿不會在國内久留,應是給老夫人過完壽宴就走了。
走廊燈光映着秦意濃平靜溫和的眸子,她搖頭,一縷劉海碎發拂過來,她擡手掖到耳後說:“謝謝夏總邀請,我不太适應那樣的場合,我就不去了。”
夏時衍不強求:“不适應和不想是兩個概念,你改變主意了随時告訴我。”
正聊着,安知行從訪談室走了出來。
安知行手裡拿着一個包裝精緻漂亮的透明圓盒,裡面是不同口味三角切塊組成的八寸蛋糕,遞向秦意濃說:“秦小姐,這是老夫人給晉先生做的,平時晉先生都會退回去,但這次晉先生特意留下送給您。”
秦意濃微訝,不等她來得及反應婉拒,夏時衍伸出手接:“行,給我吧。”
安知行立即移開:“夏總,晉先生特意交代您不能吃,隻是給秦小姐的。”
夏時衍氣笑:“我就要吃呢?”
安知行:“夏總,您别為難我。”
“謝謝安秘書,我……”秦意濃想借口說自己宿舍沒有冰箱,不方便收下。
夏時衍強硬地從安知行手裡搶走,失笑說:“誰樂意吃他的,不為難你,我不吃,我替我秘書收了,你去忙吧。”
安知行微微無奈,也不能再從夏時衍手裡搶回來了,隻得進去彙報。
夏時衍搶了東西心情不錯,想尋個休息間帶秦意濃去嘗甜品。老夫人做甜品的用料肯定都是珍稀的上好東西,甜品裡兌的酒也會是莊園珍藏,他沒老夫人大方,還沒開過百十萬的酒調到甜品裡,他這回沾了秘書的便宜得嘗嘗。
剛要擡步,夏時衍偏頭往秦意濃身後瞥過去一眼,又看回秦意濃臉上,不露聲色地說:“我看晉聿桌上的贊助飲料不錯,你去樓下辦公室問問能不能給我們免費來兩箱,不免費不要。”
秦意濃卻不是好支走的人,她定神沉吟兩秒,回頭望向自己的身後。
還沒看清,夏時衍忽然擡起甜點盒子擋在她臉邊,一邊力量奇大地拽她手腕将她推到門裡面去。
門“砰”的關上,過了幾秒,她聽到門外女人的聲音:“夏總,我現在也是走投無路了,投資商撤資,資金鍊斷鍊,供應商也毀約,我公司要完了。小夏,阿姨和你媽媽也是好朋友,你幫幫阿姨,你跟晉先生說說好不好,阿姨求你了。”
夏時衍沒有情緒的聲音越來越小,像是在遠離這道門:“盛總别這麼說,我母親為人正直,可沒有派兩輛車的人要報複人家女孩子的好朋友。”
盛雅焦急的聲音陡然尖銳:“那是晉先生誤會了,我隻是想和小秦秘書談談而已!”
門外女人應該是蔣少的母親,秦意濃想。
剛剛她轉頭向後看時,不止瞥到一個人影,還有三四人。
不确定需要吸氧的夏時衍能否對付得了,而且他手裡還拿着甜品,秦意濃不聲不響地拉開門走出去。
“秦意濃,”盛雅回頭看見她,向她快步走來,高跟鞋崴了腳,愛馬仕包包高高飛起,她扶着披肩繼續撲向她,語氣懇切請求,“我是蔣乾斌的母親,他那天晚上不小心摔壞了你手機,是我對他管教不嚴,都是我做母親的錯,但他現在腿已經瘸了啊。你幫我向晉先生求求情好不好,還有你要多少錢,我給你,我知道你家破産了,你現在很缺錢,還有你爸殺……”
後面的字句戛然而止,遠遠離去。
仿佛漂浮進了無法傳播聲音的遙遠真空中。
她被人在身後捂住了雙耳。
捂她耳朵的雙手手掌寬厚有力,鼻息間湧入消毒水的刺鼻味道和沉香的清幽味道,她被按着靠進他懷裡,後腦抵住他沉穩起伏的胸膛。
好似仰躺沉入海裡。
海面上的所有聲音都被海浪聲帶走,沒入海裡的耳邊隻留下嗡嗡流動的他掌心的血液聲,與自己劇烈的心跳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