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與劍的交鋒在細雨裡開展。
姜洛玉抽出玄衣劍,屈膝借力躍起三丈之高。
趙珏不甘落後,同樣跳到半空拔出飛仙劍。
飛仙劍是一柄很淡雅的白色長劍。上面沒有和主人一樣花花綠綠的裝飾,隻在劍柄鑲嵌着一顆圓滾滾的紅色玉珠,渾身萦繞着一層水藍色的霧氣。
他臉上笑得燦爛,輕飄飄道:“道友,我這招叫——玉衡飛雪!”
頃刻間,趙珏手中的長劍斬出,氣勢如虹,擂台的雨絲忽地下起了紛紛揚揚地雪。
那雪寒冷至極,卻又帶着綿綿柔意。月牙狀的白色劍光如有實質,直直撲向對面!
紛飛的雪花不經意間在臉上擦出一道細小的傷口,姜洛玉蹙了下眉,語氣波瀾不驚:“日月同天。”
劍招說出來都是幾個字,可身體裡的功法卻早就轉了幾圈,做了完全的準備。
日月二字一出,玄衣劍也跟着劈了下去。
趙珏似乎聽見了亘古傳來的歎息,分神向姜洛玉身後望去,隻見日月并肩而起。
金日灼灼,銀月盈盈。出現刹那,整個擂台變得一半酷熱一半陰冷。
而趙珏,剛好處在兩者中央。
左半側身體有如承載着烈火,右半邊又似乎變成了寒冰。
揮劍的動作慢了下來,趙珏清俊的面孔變得扭曲,隻得咬牙扛着劇痛繼續向前沖去。
兩劍相交,日月和劍光撞在了一起。
“砰——”
靈氣爆炸的餘波穿透結界,一切發生在瞬息之間。
“這還是人麼……”東方順看了半天,隻能看見擂台結界裡的灰煙,愣是沒看見到底誰赢了。
十有八九是姜洛玉。
不是東方順吃裡爬外胳膊肘外拐,而是這兩人對決的招式根本沒有可比性。
天正宗和問仙島屹立多年,門派絕學裡的劍招名稱早就傳遍了整個修真界。趙珏修習地《天樞長生劍法》一共七式,這玉衡飛雪是他金丹期能發揮出來最大威力的劍招。
而姜洛玉用出來的“日月同天”,則是《正天誅魔劍法》十八招中的第十二招。
《正天誅魔劍法》作為天正宗的絕學,引動天地日月之力,每一式劍招都帶着凜然正氣。雖内門弟子人人可學,但真正能學到精髓的鳳毛麟角。
前六招為日,至陽至剛,中五招為月,至陰至柔。從第十二招開始日月共生,陰陽流轉。
可“日月同天”明明煉虛修士才能修習,他姜洛玉一個金丹修士運用得如魚得水……
東方順也想不明白。
但他這下能确定,姜洛玉前幾日在隐藏實力。
結界的濃霧好一會兒才散去,看守的化神修士看清擂台狀況,一錘定音:“姜洛玉——勝!”
“道友,還活着嗎?”姜洛玉靠着玄衣劍,慢悠悠拿出凝星調制的祛疤膏往臉上抹。
擂台的大坑裡,他隻能看見一個黑成碳的人影,法衣倒是留了幾片在身上。
趙珏吐出一口黑煙,黑長直的頭發變成了大波浪。
一招。
他連一招都沒挺過去。
可誰家金丹修士能使出煉虛修士才能用的劍招啊!
姜洛玉擦完膏藥,淡淡道:“你在想什麼,想我為何能用出‘日月同天’?”
趙珏雙目無神地點了點頭。
姜洛玉:“當然是因為——我天資卓絕。”
趙珏:“……”
姜洛玉說完收起玄衣劍,站到坑邊彎腰,臉上露出一絲玩味的笑:“讓我看看……你心裡最挂念的人是誰?”
“什、麼?”趙珏眼前一黑,再恢複視線,對上了一張幹癟如橘皮的臉。
他的外祖。
在小漁村将他養到六歲的外祖。
被海裡妖獸分食的外祖。
撐着一口氣,将他送到問仙島弟子手裡的外祖。
“阿公……您來接我了?”趙珏輕飄飄地開口,虛弱得仿佛下一秒就要魂歸西天。
沒得到什麼炸裂信息,姜洛玉見狀拍了拍手上的塵土,跳下去給趙珏嘴邊塞了一顆丹藥:“吃吧,給你買的糖。”
糖?
趙珏看見了一顆圓滾滾的糖瓜,邊哭邊笑地張開嘴巴。
丹藥化作清流灌入喉嚨,最後流入丹田。趙珏有了力氣,扯着自己早就化為白骨“外祖”的袖子毫無形象的大哭起來。
就算“外祖”的模樣再度變成了五官明豔的青年,他依舊沒放手。
趙珏自認為意志還算堅定,可擺在面前的事實是,他明明反應過來一切都是假的,還是對姜洛玉根本生不出一絲厭惡。
他哽咽着發問:“你、你到底修了什麼邪術……”
有人窺探他的記憶,變成他故去親人的模樣,放在平時他早就提劍将人打得親媽都不認識了。
偏生他現在恨也恨不動,氣又生不出,甚至對姜洛玉産生了一種詭異的孺慕。
姜洛玉扯回袖子,用帕子慢慢擦拭上面黑色的手指印,不緊不慢回道:“怎麼會?不過是些不入流的功法,說來我也算全了道友一樁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