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說賈珠最終進士拿了二甲第一,賈家一片歡天喜地。
然而,賈珠的這個成績,讓賈政頗為不滿。
若依他的意思,賈珠若一直在李家備試,得到李守中的親自指導,是有望進入前三甲的。且珠兒那探花郎出身的姑父林如海,都曾評價珠兒“青出于藍,而勝于藍”,前途無量。
賈政認為,明明該屬于珠兒的前三甲,都被珠兒那沒眼力見的親娘給折騰黃了。賈政憋了一肚子火,隻是礙着兒女的面子沒有發作。
對于二甲第一的成績,賈珠本人則是如釋重負。一來,放榜下來,他暫别徹夜溫書的辛苦,身心得以修整。二來,新皇偏愛老成持重的讀書人,今年登科一甲的三位,年齡都過了三十。賈珠如今一十九歲,已經是今科所有進士中最年輕的一位了,也沒有遺憾。三來,榮登一甲的狀元、榜眼、探花有被招驸馬的可能。這對旁人來說,是難得的美事。但賈珠心有所屬,能跳過這遭,心裡自然暢快。
金榜題名後,便待洞房花燭時了。
然而,賈珠對他跟李大姑娘的婚事越關切,王夫人便越不想娶那李大姑娘過門。
王夫人理想中的媳婦兒,最好是兒子不大喜歡,也不讨厭,能傳宗接代,但不要當家理事,奪了她的權。兒子和榮府,都是她的,都得聽她的。
而那位李大姑娘,還沒過門就開始搶兒子了,看樣子心還真不小。王夫人現在想到賈李兩家的婚事,就如鲠在喉,如芒在背。
王夫人秉持一如既往的佛口蛇心的風格,當着賈老太太、賈政的面,應承着盡快給李家下“三書六禮”。
賈老太太已經把管家權下放給王夫人多年了,最近着了些風寒,也沒大過問;賈政最近外放了,歸家甚少,也無法對賈珠的婚事過問得事無巨細。一家人隻看到王夫人忙出忙進地準備聘禮,殊不知她連聘書都沒有往李家發送,還把她娘家内侄女兒給弄來了。
賈珠被點了翰林,入了翰林院,也開始早出晚歸。直到表妹王熙鳳被推到他面前的那一刻,他明白了母親所謂“替他操辦”婚事,根本都隻是做做樣子。母親壓根就沒有打算讓李大姑娘入門。
賈珠雖然自幼熟讀經史子集,但不迂腐。聖人雖然勸勉讀書人,要做一個忠孝仁義之人。但是聖人也認為成大事者,要能乾綱獨斷,殺伐果決。
既然母親并不是真心要為他準備親事,那就幹脆不過她這裡了。
賈珠一邊當作不知,每日從翰林院回來後,也應着王夫人的要求,跟熙鳳表妹如往年那般說說話。他一邊托朋友找來下聘的鴻雁,備好了三書六禮,往李家提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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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說李家這邊。
李家二房住的西院,連同李莞住的西廂,都給外室豐二娘一把火燒個精光。
李莞,李嬸,以及二房兩個庶出女兒李玟和李琦,都被李老太太接去了她住的院子。
李家二房出的爛事兒不胫而走,李嬸心緒也不穩。好在李家大房還算厚道,且有李老太太鎮着,李嬸跟她膝下的兩個庶女尚有個安穩日子。
時下已經六月,李嬸在窗前做着針線,打算給李玟和李琦做些單衣。她們的衣物都在那場火中化為了灰燼。
李莞熬了荷葉蓮子羹,給李嬸母女三人也各盛了一碗。李莞帶着素雲掀開紗簾而入。
李嬸的丫鬟忙收拾了桌子上的針線。
素雲将食盒裡的三碗羹擱下,對李嬸道:“二奶奶,這是大姑娘一大早就起來熬的羹。荷葉是掐的葉尖兒,蓮子和糯米也是今年新出的。兩位姑娘正在出牙,大姑娘在羹裡沒多放糖。您跟嘗嘗看,要是嫌味道淡,小碟子裡有冰糖。”
李嬸看着精緻的小盅裡熬得粘稠的羹,歎了口氣,遂對着李莞道:“也是難為大姑娘了。是我不好,沒有看好你二叔,弄得你的婚事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