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徽将北吟是拖到剛剛鑽出來的洞裡,将他平穩地放下後,便出去處理血迹。
她将染血的藤曼和雜草往别處堆,忽然聽見不遠處傳來細細簌簌的聲響,立馬躲進一旁的溝槽觀察——一群蒙面的黑衣人正四處翻找着什麼,為首的黑衣人與其他人點頭示意,便分成了兩波往不同的方向尋找。
待他們走遠,阿徽便起身想要追上其中一波一探究竟,可剛一擡頭,又看見一波黑衣人靠近,真是沒完沒了了......
這支隊伍與先前那支不同,雖然人數少,但看得出個個身手不凡,其中一人手裡還牽着一條黑色的獵犬。
阿徽有些蹲不住了,不禁腹诽:這該死的北吟是不是向來不争不搶嗎?怎麼這麼多仇家?真是紗布擦屁股——給我漏了一手啊。
那一行人漸漸靠近洞口的隐沒之處,那牽狗的一拽繩,調轉狗頭走開了,真是奇了怪了,明明發現了卻不靠近?轉眼間那群人又不見了蹤迹。
正當阿徽準備離開時,身後一記寒光乍現,她飛快地閃身,那柄匕首堪堪貼着她的脖頸劃過,腳上的鈴铛也被挑斷飛出,不由得踉跄了兩步——餓了三天,低血糖犯了。
可一柄短刀如何擋得住這直直刺來的刀光劍影,她的手臂又不甚被劃破好幾道口子。
眼見那些人将她團團圍住,阿徽使出渾身解數,一個低鞭腿掃倒面前迎上來的幾人,身後的劍擦着她的臉頰刺過。
正當她覺得躲避不開那些人的刀刀緻命之時,身後的幾人卻都齊刷刷地栽倒在地,阿徽有些詫異地愣在原地,環顧四周卻沒有任何人出現,她朝面前拱手作揖,大聲道:“多謝!”
便立即去查問那些倒下的人,發現全都口吐黑血,毒發身亡,皆是一群死士。
這群死士的後腦勺是被刺入了毒針才會頃刻間一命嗚呼,而這招暗器使得無聲無息,迅捷狠辣,善用此劇毒之人想必也并非善類,阿徽思忖一番趕緊躲回了山洞。
所幸紮在北吟是身上的那柄短刀刺進去的不算很深,阿徽撕開裙擺當作紗布,小心翼翼地拔出那柄短刀,還伴有“呲呲”的血肉聲。
昏睡中的北吟是眉頭緊鎖,身上已被汗水浸濕,白色的裡衣透出他健碩的肌肉,滾燙的肌膚上沾滿血水和汗水。
阿徽仿佛對此項工作甚是熟稔,她安撫道:“你忍一忍。”說着,竟鬼使神差般撫上北吟是袒露的肌肉和疤痕......
君子慎獨,不欺暗室。
阿徽想:還好我不是君子。
他們身上都有斑駁的疤痕,隻不過相較之下,北吟是的更深更密。和其他皇子比起來,他像是被父親抛棄的孩子,一個人面對着外面的豺狼虎豹,一個人抗下命運加之其身的撕咬。
可是這世上誰不是被這天子遺棄的子民呢?無論是西塞黃沙,還是東境大洪,不都是萬千子民在硬抗嗎?還有那些一座又一座城池堡壘,不都是将士們用血肉之軀換來的嗎?王道和霸道對于他們來說都是殘忍的。
阿徽用樹葉裹着溪水灌進北吟是嘴裡,又将披風蓋在他的身上,其實她本不必如此費心,可誰叫落雁閣的兄弟姐妹都落在他的手裡了呢?
北吟是還未醒,今晚是得在這洞裡過夜了。
想來外邊的人應該離開了,感覺到冷風隐隐吹來,阿徽走到外頭才發現已是暮色籠罩,她摘些果子,抱着枯草細柴回到洞裡,鑽木取火,小洞暖和起來。
核桃大的果子,苦澀難咽,她不覺吐了出來,皺着鼻子一臉怨怼地看着紋絲不動躺在那裡的北吟是,隻盼他早點醒來,自己好早些和落雁閣的兄弟姐妹團聚。
忽然,阿徽感覺腳邊有什麼東西,俯身一瞧,竟有源源不斷的水果自洞口滾進來,她好奇地站起來向洞口小心翼翼走去,探頭卻不見人影,隻見夜色濃重,流螢飛舞。
奇怪的是,待阿徽一出來,這些個亮晶晶的小東西又往别處飛去,仿佛受什麼東西指引一般。
阿徽走了不出十步便停下來不再追那麼螢火蟲,以确保那個洞在她的視線範圍内。
“多謝俠士美意,但這漫天流螢固然美麗,卻比不得閣下的驚鴻一現,是時候叫在下一睹您的真容了吧。”
“在下挑的果子,姑娘可還滿意?”
那人帶着鬼面從樹上徐徐落在阿徽面前,阿徽對這聲音有些熟悉,竟有一瞬間地愣神。背着螢火的光,她無法看清他的眼睛,心裡暗暗驚歎此人輕功了得。
鬼面下,郁尋策揚起嘴角,心想這人怎得沒了那日的靈巧勁兒,一副傻傻的樣子,故而朝阿徽面前招招手。
“閣下的果子很是香甜,恰如閣下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的俠義,叫在下十分感激。敢問閣下名号,來日好報答這份恩情。”阿徽說得一臉正氣,撇開他的手段不談,恩歸恩,還是要報答的,隻不過此人行事詭異難料,也不知葫蘆裡賣的什麼藥,且試他一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