輝月酒樓,飛檐高懸,阿徽站在屋頂向下瞧。
那是一座四合院似的酒樓,中央是露天的院子,四面是以提供酒水服務為輔的不同活動場所,臨街而開的是戲院,左右各是賭場與藝坊,最裡面的則是一處幽靜異常的高樓,大門緊閉,樓内卻燈火通明,隻有手拿名帖的人才可入内,做的是占蔔算卦的買賣。
阿徽翻身而下,撞見一個夥計,阿徽連忙隐沒在樹木後方,卻發現人來人往,根本沒有人管她。
“姑娘想來就來,怎麼來得這——沒有人會在意的。”
女子魅惑的聲音傳入阿徽的耳朵,空靈婉轉。阿徽環顧四周,卻發現根本沒有人在一旁。
不對!此刻的她應該是男兒身,那女子竟一眼就瞧出來,又能悄無聲息地穿行在輝月酒樓,可見道行之深。
阿徽轉了一圈都未見得北吟是的蹤迹。
忽聽賭場一聲巨響,喧鬧的人聲愈加沸騰,一個褐衣男子滿嘴污言穢語尤為響亮。
“賤人!老子買的你,你就是老子的人,還想逃?”一邊罵着還一邊拿腳揣着倒在地上的少女。
“我就是把你搞爛了,你也得受着。更何況現在讓你服侍的是朝中貴人,你也敢溜?”那男子怒目圓瞪,憤怒的雙手幾乎将那少女的衣襟扯爛,肩膀青紫交接的肌膚坦露在外。
周遭的人或懼怕不敢靠近,或看熱鬧般在一旁議論。
京中纨绔似乎對這樣熱鬧的場景見怪不怪,分享着自己曾經折磨藝妓的手段。
“嘿呦,這東境姑娘就是水靈,出生在水邊,人也跟在水裡長得似的,趙兄可真會挑人......”
阿徽在一旁聽着,手裡的拳頭已經攥緊,可腿卻邁不開步子,腦海裡閃現的都是郁尋策輕蔑的笑。
“公子手下留情,是在下來遲了。”身後,一個男人的聲音響起。
衆人像門外瞧去,白衣男子玉冠錦袍,明明初夏的天,卻披着一件貂毛裘衣。他一副姗姗來遲的樣子,手裡還抓着把花生,“快别打了,再打我可就虧大發了。”
“你誰啊?關你什麼事?”那男子瞧一眼來人,上下打量一圈,問道:“閣下是?”
“在下陸亭胤,方才在前院聽戲,不想竟将剛買來的丫頭弄丢了。”
說着,朝裡走了兩步,看了眼那倒在地上抽泣的少女,捂着嘴輕咳兩聲,“就是她,在下剛從劉兄那裡讨要來的。怎麼這麼不省心,竟私自出逃,叫你呆在本公子身邊你不聽,現在倒好,落得這副狼狽樣。”說着,還走上前埋怨兩句。
那個被喚作趙兄的褐衣男子伸出手臂擋住去路,眯着眼看着陸亭胤,顯然不相信他的話:“英雄救美?”
陸亭胤皺眉看着褐衣男子,不禁又咳嗽起來,肩上雪白的貂毛都跟着顫抖。
那男子歪着脖子,看着他玩味地笑,一旁的人略微尴尬地打打圓場,似乎都知道陸亭胤這個人。
阿徽看着倒在地上的少女,那少女顫顫巍巍地擡頭,蒼白的唇抖動着,一雙滿含淚水的眼睛乞求地看着阿徽,一雙瘦小的手半掩在袖子中比了個十二的手勢,随後又指了指自己。
“十二,你倒是和人趙公子道歉啊,說你已經被我家公子要了,不能伺候趙公子和劉公子兩位貴人了,快,利索些。”
十二立即掙紮着爬到陸亭胤的腳邊,面朝姓趙的褐衣男子連連磕頭:“奴婢對不住兩位貴人......”一邊磕着一邊涕泗橫流。
“向他劉滿要個人不過是我陸亭胤一句話的事,趙兄在這裡刻意為難,是怕我和劉兄太過和睦?”陸亭胤擺出有些愠怒的姿态,強壓着體内竄上來的寒意,嗓子也跟着癢癢的。
阿徽彎腰扶住十二,叫她不要再磕下去。想要直起身,十二卻握着她的手不肯放。阿徽擡眸,與她眼神相撞,倔強的瞳孔似乎染上了海的顔色,清澈明亮。
褐衣男子深深地看了一眼阿徽,朝陸亭胤露出嘲諷的笑:“陸兄說笑了,這狗就是随主,護短都學得來。大夏天的,陸兄别凍着了。”說完,替陸亭胤緊了緊裘衣,轉身撞過陸亭胤的肩膀離去。
阿徽和十二一左一右扶住略微踉跄的陸亭胤,卻發現此人意外的輕,不該是七尺男兒的斤兩,阿徽一瞥陸亭胤,那内襯也是裡三層外三層,手心已然沁出細密的汗。
陸亭胤向賭場内的人招呼兩聲,賠了不是,便連忙朝露天的大院走去,步伐虛浮,還朝身後二人擺手示意不要跟随,一邊還拿着帕子捂着嘴咳嗽。
“兩位恩人,十二孤苦伶仃,無以為報......”說着,這十二三歲大的小姑娘便要下跪,阿徽連忙扶起她:“舉手之勞,不必挂牽,以後你自有你的生計,别談什麼報不報恩的。”
“阿徽。”
正說着,北吟是從前院趕來,身後還跟了一個帶刀護衛,北吟是朝身後護衛擺手,那護衛便抱拳作揖離開,往陸亭胤離開的地方追去。
“你怎麼在這?”北吟是立馬轉身朝阿徽問道,語氣裡似乎還有埋怨。
“不是殿......公子讓我在輝月酒樓等的嗎?”阿徽眨巴着眼睛反問。
北吟是看到阿徽身旁還有一個人,不理會阿徽的反問,徑直問道:“她是誰?我不在的這會兒可有發生什麼意外?”北吟是打量着十二,旋即說道,“帶着人,入座說。”
輝月酒樓前院二樓雅座,阿徽命人将簾幕放下,北吟是坐在木榻上聽着阿徽陳述剛才的經過。
“紅绡館好玩嗎?”北吟是手肘擱在茶幾上,指腹撫着眉毛,眼眸幽暗似寒潭。
“殿下,屬下隻是不小心走進去……”阿徽瞥了眼身旁的十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