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今日有兩件大事,先是段懷舒回任入京,其次便是大将軍薛圖班師回朝,兩次皆是萬人空巷。
當夜,承和皇帝梁毅設宴,意為他倆接風洗塵。江和塵身為家眷理應陪同,因此他含了兩枚酸梅緩解暈沉,而後由白竹為他梳妝。
“小主第一次入宮可馬虎不得,”白竹從木盤上拿起一襲白衫,待它展開後便可在下擺處觀得由五色繡線所繪的遊鱗,帶着樸素的貴氣,“少主特地為您準備的,小主喜歡嗎?”
“嗯,”江和塵上下打量一番,确實好看,旋即轉頭看向白竹,“少主是誰?”
白竹小嘴微張,有些呆滞,“公子現已恢複官職,稱謂自然也有所變化。”
江和塵眼睛滴溜溜地轉,問道:“那我呢?”
“世子...妃?”
江和塵剛提起的嘴角放了下去,張手示意白竹更衣,“還是小主吧。”
入宮的馬車早早便到了,江和塵跟着白竹前往侯府門前,還未至便已聽到熙熙攘攘的人群聲。
年輕女人亮着嗓子,毫不避諱道:“天呐,三年過去了,世子更俊朗了!”
“那可不是!每次世子凱旋而歸,銀亮的盔甲、飄揚的紅纓當真是飒爽英姿。”這話越到後頭越有歎惋之意。
此起彼伏的聲音下,一道背影青蔥屹立,承受着或褒或貶的言論。
“聽說,皇上為世子賜婚了。”
“是啊,應是今晨世子下馬車懷中抱着的男子,”那人語氣中帶着可惜,“世子抱得嚴實,我都沒看清世子妃的長相。”
“欸,有人出來了!”
一呼百應,衆人探頭探腦地向府内望去。
江和塵腳步頓了頓,在段懷舒轉身看向他後又毫不猶豫地向前走去。
所有人屏住呼吸,緩緩的,一張被遐想了太久的面容出現在眼中。沉靜後是淡淡的吸氣聲,壓抑的喊聲傳到了江和塵耳中,“世子妃驚為天人!”
江和塵扯出一抹得體的笑容走到段懷舒身側,随他登上了富麗堂皇的馬車。
宮廷的馬車講究急不得,不急不徐地行駛着,這也讓江和塵将外頭的議論聲聽得一清二楚。
“你覺沒覺得世子和世子妃的服飾很是相似?”
聞言,江和塵微微側首打量段懷舒的穿着,段懷舒乃是玄色長衫,下擺處也是用五色繡線在同樣的位置繡制出遊鱗。
情侶裝倒是給段懷舒玩得透徹。
江和塵暗暗翹了翹鼻子,想道:不對,父子裝,我父,他子。
這馬車趕得很有節奏,連帶着轎檐挂的鈴铛響得也很是舒緩,這讓幾日沒睡好的江和塵眼皮像壓了千斤頂一般,沉沉想下墜。
他努力眨巴眼睛,決定掀開轎簾吹吹外頭的風清醒一下。
不曾想,轎簾一掀開便是一張大臉,濃眉大眼,高挺鼻梁,眼睛竟是深藍色。他聞聲迅速地側過頭來,眼中的兇厲給江和塵吓了一跳。
段懷舒俯過身,纖長的手指接過挑起的轎簾,另一隻手攀上江和塵的肩,将他向後壓了壓,從外向内看,段懷舒仿佛在擁着江和塵。
段懷舒半笑開口,語氣卻不帶多少溫度,“薛大将軍怎麼不坐宮轎?”
薛圖橫眉豎眼,道:“堂堂一介武夫,掌管千軍萬馬的大将軍,豈會坐那種娘們唧唧的東西?!”
此話一出,外頭瞬間響起一陣掌聲,響了幾秒後,薛圖揮了揮手,威聲道:“肅靜!”
瞬間那一側安靜如雞。
薛圖側首從窗口看了進去,瞧見他們的姿勢輕哼一聲,“世子,宮宴再見。”
經此一鬧,江和塵睡意是沒了,甚至起了打趣的心思。
他跟着世人叫,“世子,那将軍看你的眼神可真複雜。”
段懷舒退開了距離,好整以暇地說道:“看你的眼神倒是簡單。”
江和塵一噎,内心默默白了他一眼。這個薛圖看他的眼神确實簡單,隻有蔑視。
但看向段懷舒的眼中,除了蔑視似乎還有一絲熱枕?
轎外的人看得清楚,疑惑道:“大将軍方才一直跟着世子的馬車,現在怎麼走了?”
——
入宮後,一切瑣雜碎語頃刻間消散,直到宴會上才又喧鬧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