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圖慘白着臉,由着薛夫人攙扶走進屋中。他忍者疼痛對皇帝行了一禮,“望皇上恕老臣的擅自入宮之罪。”
皇帝挂上了關切之意,毫不在意地擺手,道:“我國之重臣死而複生,區區小事朕怎會怪你。”
薛夫人俯身行禮道:“啟禀皇上,今晨臣婦接回夫君,在下葬之際竟發現他緩了呼吸,便急忙叫了醫師,好歹是救了回來。”
皇帝雖勾了勾唇角,卻莫名有些寒意,他溫着嗓子道:“不知道的還以為是薛夫人會起死回生之術。”
頓了頓,皇帝伸手拍了拍薛圖的肩:“此乃天意啊。”
這句話帶着很長的歎息,說給自己,說給他人,說給上天。
“既如此,”皇帝甩了甩衣袖,嘴角壓平,沉聲道,“何人對你行兇,朕替你做主。”
薛圖颔首行禮後,側首對被押在地上的薛應開口,“應兒,解開他的啞穴。”
侍衛收到皇帝收手的眼神,便撤了束縛。薛應也是‘狗仗人勢’,不動聲色地撞開侍衛,帶着意味不明的微笑走向竺戈。
“哎呀,啞穴,”薛應蹲下身,面露難色,“都怪我學藝不精,可能點的不太對,多擔待哈。”
說罷,他便随手一點,沒曾想啞穴沒解開,點了一個最痛的穴,竺戈霎時間疼白了臉。
“哎呀呀,不好意思,應該是這個。”又是順手一點,好巧不巧,是笑穴,白煞的臉瞬間被笑憋得通紅。
梁衡見他如此欺辱自己的下屬,額前青筋暴起,咬牙道:“薛應。”
“别催了,别催了,是這個。”這回點對了,薛應逃也似地躲在薛圖身後。
竺戈憋了這麼久終于能開口說話,忙不疊道:“薛大将軍,你可要為我做主啊,他們都說是我刺殺的您...”
薛圖咳了兩聲,強撐霸氣道:“确實是你。”
竺戈愣神,扯着笑解釋道:“這不可能,薛夫人說她看見段懷舒殺的人。”
薛圖緊随其後,不給竺戈一絲喘氣的機會:“因為我看見你了。”
“不可能,我明明...”話戛然而止,從一開始段懷舒封了他啞穴,讓他無口能辯、心急如焚時,他便上當了。
薛應雙手環胸:“明明什麼?”
竺戈一言不發,江和塵便替他補了齊全:“你明明一直都是段懷舒的模樣。”
“你...”竺戈沒料到江和塵會開口。
薛圖唇白體弱,動不動便咳兩聲,擡手道:“皇上,臣此時無法多言,便由侯爺夫人代勞吧。”
合乎情理,他江氏要救夫請旨查案,那案情結果也當由他來禀告。
“竺戈長于戲班,對易容之術爐火純青,”江和塵此話一出不僅竺戈咬緊了牙關,就連梁衡也神色一凝,“昨夜他易容成侯爺,留足了證人,包括露臉讓薛夫人瞧見。”
江和塵來到竺戈身前蹲下,視線與他齊平,“一開始你隻是想用劍抹了薛将軍的脖子,到時随便丢一把宮廷侍衛的佩劍,便可完美的嫁禍給段懷舒。怎知他力大無窮、極其難纏。沒辦法你隻能使你最常用的法子,以柔克剛。”
竺戈在他的視線下逐漸慌亂了起來。
“但劍身繞着大刀,你隻能退而求其次用匕首結束薛将軍的性命。”江和塵伸手從他身後拾起一柄被遮蓋的匕首,鋒利尖銳、削鐵如泥。
“這...這些都是你的一面之詞。”
江和塵用匕首擡起他的臉,确實美貌,剪水雙眸柳葉彎眉。
江和塵放緩了聲調,一字一頓抓住他的心跳,“怎麼會是一面之詞呢,先是遺落的發帶為物證,再者薛将軍都親自指認你,你既還不認罪...”
江和塵将手中的匕首随手一丢,“那我便接着說。”
“殺完人後,你沿着長廊遁走回屋,此刻你即使頂着段懷舒的臉也不能抛頭露面,所以你隻能避,”他語氣一繞,倒有幾分像說書先生,“恰巧掌燈宮女前來續火,你便隻能躲在長廊轉角。”
“待宮女離去後,你才現身,”江和塵放輕了語氣,似乎帶了幾分不可察覺的笑意,“你猜轉角處的腳印是誰的?方向何處?”
說罷,江和塵隻覺解氣,方才那冰冷的刀刃幾近劃破他的脖頸,不留半點餘地。
竺戈知道局面已定,他低低地笑出了聲,“看來是我小瞧了你。”
皇帝眉頭一蹙,冷聲道:“你為何刺殺朝廷重臣?”
“呵,一個武将、一個叛徒,”竺戈面容扭曲,壓抑着聲音,如同暗夜幽蛇,“他們憑什麼與我家主子同起同坐?”
旋即他笑得癫狂,語氣中帶着癡迷,望向梁衡:“既如此,我便殺了他們,這樣我家主子...”
梁衡眉間擰了擰,眼中冷意泛起:“竺戈!”
他跪在皇帝腳邊,面上攀着懊惱,“皇上,是本王管教無方,但...”
竺戈眼神希冀地看向跪在他身前之人。
恰時白竹低聲詢問江和塵,“小主,方才這人來刺殺您,可有傷着?”
很刻意的低聲,幾乎傳遍了所有人的耳朵。
梁衡指尖遽然收緊,“任憑皇上處置。”
聞言,竺戈美目雙瞳漸漸爬上來迷茫,轉換落空暗淡,垂下眼睑。
“好。”皇帝甩了甩衣擺,“竺戈明日午時問斬,定王管教無方禁足一月,扣月俸三月。”
“另,武定侯受冤入獄,賜黃金萬兩,金箔牌匾一副。江氏破案有功,賞金珠寶玉。”
“這樣可還滿意?”這話是對江和塵問的。
屋裡屋外圍了三圈的命官,皇帝這一罰隻能重不能輕。江和塵也得給皇帝台階下,拜了拜,“謝陛下隆恩。”
皇帝看着屋内狼藉,隻覺眼煩心亂,勾勾指道:“來人将竺戈拖下去。”
然,不待侍衛上前,竺戈兀然嘔出一口血,艱難的動了動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