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自先猛地擡起頭,才發覺自己剛才看得多麼入神,連呼吸都屏住了。宋必姜也長舒了一口氣,眼神裡還殘留着對孫婆婆病情的擔憂和對小山處境的揪心。
方玉珍一直安靜地喝着水,觀察着她們的反應。見她們看完,才放下杯子。
平心而論,這故事開頭确實有些平淡,像緩緩流淌的小溪。
但越往後,那股紮實的生活氣息、小山那股不服輸的韌勁、以及二人相依為命的溫情,就像有魔力一樣,把她們牢牢吸了進去。
那些開店、做菜、算賬、應付客人的細節,真實得仿佛方玉珍自己就開過店一般。
讀到小店興旺時,她們由衷地為小山高興;讀到婆婆病危,心也跟着揪了起來。
然而……
宋必姜率先開口,語氣帶着真誠的遺憾和欣賞:“方姑娘,你的故事……寫得真好!真的!看得人放不下,特别想知道後面小山和婆婆怎麼樣了。”
她頓了頓,“但是……它可能不太适合我們目前的需要。”
謝自先也連忙點頭附和,解釋道:“對,方姑娘别誤會!不是故事不好,恰恰相反,是太好了!
隻是,我們現在弄的那個‘影械’,(她指了指桌上畫着格子的紙),它需要的是那種動作特别多、畫面變化特别快、沖突特别明顯的故事,就像……嗯,就像說書先生講的那種大俠打架、破案追兇。
你這個故事,講的是開店過日子,裡面很多心思、味道、人情冷暖,都是‘影械’很難直接拍出來的東西。我們現在的本事,還拍不好這麼細膩的故事。”
方玉珍聽了,臉上并沒有太多失落,反而像是印證了什麼,笑了笑:“哦,這樣啊。我明白了。沒關系,本來就是寫着玩的。”她利落地開始收拾桌上的稿紙,“打擾你們了。”
就在她快要收拾好時,謝自先實在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脫口問道:“方姑娘,冒昧問一句,那後來、後來小山和孫婆婆怎麼樣了?婆婆能救回來嗎?”
她的語氣裡帶着自己都沒察覺的急切,連宋必姜也眼巴巴地看着方玉珍。
方玉珍抱着稿子站起身,走到門口,聞言回頭,圓圓的臉上綻開一個明亮的笑容,帶着點小得意,又帶着點對筆下人物的笃定:
“後來啊……”她故意拖長了調子,迎着兩人期待的目光,輕快地說,“自然是成了響當當的‘世間第一等’的字号!”
說完,她擺擺手,腳步輕快地消失在了巷口。
留下謝自先和宋必姜在屋裡,面面相觑,心裡像被小貓爪子撓了一樣。
“世間第一等,就這麼沒了?”謝自先怅然若失。
“我好想知道婆婆到底好沒好,小山把店開成什麼樣了啊……”宋必姜望着門口,意猶未盡。
“我也是。”謝自先感同身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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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玉珍抱着她那沓厚厚的稿紙,剛走出黃姐家院門沒幾步,旁邊巷子牆根的陰影裡就“嗖嗖”竄出來幾個腦袋,正是她的三個好友:趙成玉、李春和王昭。
三人臉上都帶着緊張又期待的表情,七嘴八舌地圍了上來。
“怎麼樣怎麼樣?”趙成玉一把抓住方玉珍的胳膊。
“她們看了沒?是不是大吃一驚?眼睛都看直了吧?”
王昭相對沉穩些,但也難掩好奇,低聲問:“她們怎麼說?收了嗎?”
方玉珍看着朋友們熱切的臉,無奈地聳聳肩:“被拒了。”
“啊?!”
“不會吧?!”
“這怎麼可能?!”
三人異口同聲,臉上寫滿了難以置信。
趙成玉嚷道:“這可是我們幾個湊一塊兒,你一筆我一劃磨出來的!”
她這話一點不假。方玉珍最初寫這個故事,靈感确實來源于自己那個的夢想,把肉鋪經營得更好。
最初的稿子就像一篇美好的憧憬作文。可自從被這三個狗頭軍師發現後,故事就徹底脫胎換骨了。
故事裡的秘方是趙成玉貢獻的,那些瑣碎的日常生活一大半是李春想的。
而整個故事的框架和核心點子,則來自王昭。她親耳偷聽到師姆所說,最受歡迎的風格故事。講的就是普通人怎麼一點點把日子過好,開店、種地,叫什麼種田文,特别受歡迎。
于是,小山的生活便被勾勒出來。
方玉珍怕朋友們太失落,連忙把謝自先那番關于“影械”特性的解釋複述了一遍。
李春歎了口氣,“原來影械也挑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