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澤還在等商扶硯一同回去。
雖然他不喜自己那兩個師弟,但也不代表他願意接納一個新師弟來分走師尊的注意力。
可師尊還是停下來腳步。
他的目光盯着那第一個登上問心階的孩子,久久沒有移開自己的視線。
師尊是心動了嗎?
“怎麼了,師弟?”
問這話時,謝雲逸的眸色暗了下來,正不動聲色地打量着商扶硯,不願放過他臉上任何一絲閃過的表情。
“無礙。”商扶硯默默調整了一下自己的位置,假裝自己剛才沒有要走的意思:“師兄身為掌門,事務繁多,我作為此次的帶隊長老,理應幫師兄分擔。”
“等收徒大典結束後我便回去。”
那個氣運之子着實奇怪,身上的殺氣太重,甚至幻境中竟會出現他三個弟子的身影。
姑且也算是重活一世的商扶硯不免懷疑,那個氣運之子也同自己一般。
天道踹他回來,不會是想他能夠為這個氣運之子保駕護航吧?
率先通關的孩子因為身上過于狼狽被帶下去換洗,站立在一側的商扶硯緊繃着,如畫的一張美人臉令不少人都晃了心神,竟也沒看出他有半點的不妥。
若是那氣運之子帶着記憶重生,必定會對他的三個徒弟恨之入骨。
雖然是他的徒弟不對,但天道也踹他回來補救,可見是要給他們三個補救的機會。
要是恨極了的氣運之子要動手,自己總不能眼睜睜看着自己的三個徒弟被捅穿幾個窟窿吧。
可是不讓對方複仇,也是一件極其不道德的事。
萬一讓氣運之子不舒坦了,他一氣之下又不救世了如何,天道不會把他再踹一遍吧?
正想着,商扶硯感覺到自己的手臂被輕輕觸碰。
是受傷的郁澤。
他的面色蒼白,似是因為站的時間過久而晃了身形,差點摔倒,好在及時反應靠了一下自己才得以穩住身體。
見商扶硯看着自己,少年露出一個虛弱又勉強的微笑:“師尊不必擔心,弟子無礙。”
本來因為這過分難看的臉色還有些擔憂的商扶硯聽到此話,思緒被氣運之子重生所占滿的他,直接信以為真,哦了聲點點頭,視線又盯着裴将時離開的方向開始放空。
郁澤:……
待弟子們站齊等待長老們挑選時,表現特别出挑的裴将時應當被衆人争奪。
可眼下,卻靜得可怕。
面色如常的商扶硯也站在其中,大家都知他喜靜不愛熱鬧,後面收的兩個徒弟皆有緣由,誰都不能保證他會不會一時興起要收徒。
更何況,弟子隊伍中還有一個天品水靈根與其一脈相承,且他們之中天賦最高的就是商扶硯,而他那兩個歪瓜裂棗的徒弟也說不過去。
若他想要,旁人也沒有選的機會。
所有人都巴不得商扶硯拒絕。
被千千萬目光都盯着的商扶硯還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一聲不吭。
僵持之下,隻得身為掌門的謝雲逸出來打圓場。
他輕咳聲:“裴将時,你身為天品靈根,可被列為親傳弟子,你可有心儀的拜師人選?”
被喊到名字的裴将時出列,跪伏在地,那小腦袋埋得很低,露出梳洗整潔的頭發:“回掌門,弟子想要拜入清玄仙尊門下。”
謝雲逸呵呵一笑,溫聲道:“清玄仙尊一般不收新弟子入門,你可在其餘長老之間選擇。若你願意,也可入我門下……”
小小孩童的頭未曾擡起過,拜了拜又埋了下去,聲音響亮又堅定:“弟子裴将時,想拜清玄仙尊為師。”
沒有人能看到,那被埋起來的深深恨意。
想要為自己求口氣的裴将時得到郁澤的幫助,最終順利通過了天門宗的靈根測試,有機會成為宗内弟子。
可當天晚上的裴将時,仿佛是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
夢中的自己沒有清玄仙尊和郁澤的幫助,自己還是被那人生生擠開,層層疊疊,淪落隊伍末尾,最終失了這一個機會。
這是他唯一能夠改變命運的機會,可生生被人奪走了。
裴将時又回到那個破敗不堪如同城外老廟的房子裡,裡面充斥着惡臭味道的責罵聲。
那個名義上的叔伯責備他今日的乞讨沒有讨回錢,說他是多張口的讨債鬼。
裴将時又做了好久的乞兒,容貌越來越盛,清俊的面龐不再是泥濘能夠掩藏的風華。
他的叔伯為了錢财,要将他賣進樓裡,給那些達官貴人們做玩物。
從不反抗的裴将時是第一次抗争。
在魔物屠村的時候,他親手将叔伯推進了魔物口中。
将死之際,又是郁澤救了他。
他将自己帶入宗門,兜兜轉轉,他還是成為天門宗的弟子。
隻是那時不同,商扶硯還在閉關,裴将時拜入了掌門座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