煙灰取到足量後,李錦湖讓容墨搬來一個大缸,再往内倒滿清水。
“刷下來的煙灰也不是都能用到的,放進水裡洗一洗,篩一篩。下沉的都不要,把浮上來的煙灰撈起來,裝進我這個罐子裡。”
李錦湖說着,容墨做着。這些天勞動量過大,覺也沒睡好,但容墨可能是累過了頭,累到感受不到累,所以渾身依然有使不完的幹勁。
洗煙完成,李師傅将晾了一夜的煙灰密封好,放進屋内暗處。容墨在院外瞅着,兩手往腰間一叉,問:“師父,下一步要怎麼做?”
李錦湖出來,拍拍衣服上的塵:“去火氣。先讓它陰幹。”
“噢,陰幹,”容墨舉起胳膊用袖子擦了擦臉上的汗,接着問:“放多久就幹了?”
李錦湖答:
“至少一年。”
容墨頓時僵住,手緩緩放下來,傻看着他:“一年?”
李錦湖扶着膝蓋往台階上一坐,捶了捶腿:“怎麼,認慫了?”
容墨倒不是認慫,他隻是實在沒想到制作一方墨需要花費這麼長的時間。内心既惶恐,又不由得對這門手藝肅然生敬。
“一年,”容墨低下頭,想了想,“一年,我恐怕不能一直待在這。”
李錦湖回怼道:“誰命令你留在這了?就連咱們西饒村土生土長的娃娃也沒人願意學這個,你這樣的城裡孩子,當然是一時的新鮮。”
“不是,我很願意學的,師父。”容墨坐到他身側,着急解釋道:“我來這之前沒跟家裡交代,再不回去得挨罵了。”
“行了,搞得好像我舍不得你一樣,你要真賴在我這不走,我還得拿掃帚把你攆走。快走吧,明天就走,後天要下雨了。”
“我不着急走,”容墨拽着李師傅的胳膊撒嬌,“我在這多給您做幾天活,多給您砍幾天柴火,不好嗎!”
“師父,一年之後,我會再回來的。”
李錦湖沉默的坐着,沒看他,也沒甩開他。
廊檐掉下一滴積水,落在容墨的肩膀上。出于年輕,他并沒有看透這個老人此刻的心情。
……
傍晚,容墨正在民宿内收拾行李,突然接到李哲打來的電話。剛接通,那邊的人就說:
“你趕緊回來吧。”
“怎麼了?我爸知道了?”容墨第一反應是這個。
“不是,比這個更可怕。”
容墨笑笑,覺得李哲挺逗,“怎麼,郁叔叔要結婚了?我告訴你,我跟他表白了,他短時間内應該心裡隻想着怎麼讓我懸崖勒馬回頭是岸,想不了别的。”
“陳書玉回來了。”李哲說。
容墨嘴角往下一拉。
“然後呢?”容墨不明白李哲好好的跟他說陳書玉的動向是什麼意思。
“我懷疑陳書玉跟你一樣,對郁濯青有意思。”
“什麼?!”容墨把手裡的襯衫往床上一扔,“他敢!”
“你别激動。人家昨晚剛在一起吃的飯。”李哲繼續補刀。
“什麼?!”
容墨抓緊手機站到窗邊:“你說清楚!什麼一起吃飯?他倆怎麼認識的?!”
李哲緩緩道來:“你爸跟你郁叔叔一塊兒去參加一個拍賣會,我媽帶着我一塊兒去參加一個拍賣會,他爸帶着他也一塊兒去了,咱們六個就這麼碰上的。完了我媽要請客吃飯,我們就這麼吃上了。”
容墨咬着後槽牙聽完,氣着氣着突然意識到什麼:“等等,你被我爸看見了?!”
李哲:“看見了。”
“你!”
“放心,我跟你爸說,其實你是跟你女朋友一起去玩的,他高興得不得了。”
容墨:“……”
“你别糾結這個了,重點是,咱都知道陳書玉是什麼樣的人對吧?爛黃瓜一條,男女通吃,而且人還卑鄙,做事根本沒下限。”
陳書玉這浪蕩子在外四處結仇,結的還個個都是血海深仇。容墨這是頭一回從李哲的嘴裡聽到如此犀利的銳評,看來前女友被勾搭走了這事兒對他打擊确實很大。
“你說得對,”容墨倒吸一口涼氣:“所以,你是覺得他看上郁叔叔了。”
李哲:“很有可能。飯桌上,我一直注意着他看郁濯青的眼神,那可比你的下流多了,吃完飯他還要了郁濯青的聯系方式,說有機會一起去看畫展。”
“看他大爺!”容墨忍不了了,一拳錘在玻璃門上。
郁濯青的聯系方式,郁濯青的聯系方式他還沒有呢!陳書玉吃頓飯就要到了?!
果然人不要臉天下無敵。
“我明天就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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