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決定了。”
容墨大半夜淩晨兩點給李哲打電話。
李哲半夢半醒,罵他是不是精神出了問題。
“我要踐行那個計劃。”容墨說。
李哲沉默了幾秒,語氣突然變得嚴肅:“你來真的?”
容墨也沉默了幾秒,相比李哲沉默得要更久,更靜。
“我愛他。”
說完,他挂上電話,攤開雙臂平躺在床上,直直盯着天花闆。
郁濯青,他愛郁濯青,是一見鐘情,是緻命的吸引。是抛開新鮮感和征服欲之外,剝開雲霧就能分明看見的一顆真心。
他說服了自己:世上凡珍貴的一切,都是需要靠堅持和努力才能獲得的。人也一樣,愛也一樣。
不擇手段,是勝利者的野心,更是一種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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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頌海和裴戚霜的婚事不期将至。這是容墨意料之中的事,隻是他沒有想到這一天會來得這麼快,這麼倉促。
一個平平無奇的傍晚,落地窗外黃昏幕落時,容頌海敲門走進他的辦公室,告訴他:
“我跟你裴阿姨領證了。”
容頌海說這句話的語氣,就和“待會兒開個會”,一樣平淡随意,随意到讓容墨有些恍惚,有些憤怒。
父親的婚姻難道和兒子毫無關系嗎?難道完全不需要征求兒子的意見嗎?哪怕不是征求意見,就連提前知情的權利,也沒有嗎?還是說,他是害怕得到否定的答案,所以先斬後奏。
容頌海不是個嚴父,卻是個自私的人。容墨不是個逆子,卻是個記仇的人。
“哦。恭喜您。”
“周日要在半島酒店辦場簡單的酒席,你裴阿姨不想要婚禮,我們打算旅行結婚,月底就出發。提前跟你說一聲,在公司要繼續認真工作,有不懂的多問問幾個老總,别惹麻煩。”容頌海通知兒子參加婚宴是次要的,後面幾句話才是重點。
容墨也不糊塗,應道:“明白。”
裴戚霜是個聰明人,旅行結婚既模糊了二婚的性質,又顯得低調體面。容墨不得不承認,他這後媽樣樣都好,才貌雙全,慷慨心善,可是她越好,就越容易令他敵視。他害怕她好到真的融入了這個家,好到讓他的父親漸漸遺忘他的母親。
容頌海告知完畢,剛準備要走,容墨突然叫住他:“爸。”
容頌海轉身。
“您很愛她嗎?”容墨問道。
容頌海十分意外兒子問出這個問題。容墨回國至今對裴戚霜的态度讓他認為他們已經心照不宣達成了一種默契,但如今看來,是他想多了。
“當然。”容頌海鄭重地說:“容墨,我希望你能明白,她是值得我愛的。”
容頌海關上門出去,容墨愣在那發了很久的呆。從前他看電影,故事裡的愛情天長地久無窮盡,等一個人千年萬年幾度輪回,此情不改,矢志不渝。
可,那是真的嗎?
世界上真的有這樣的人、這樣的愛嗎?
容墨不知道,但是他渴望,他的愛能夠一生獨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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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心半島大酒店,裡外明燈輝煌,暮色下如同鑲嵌在半山腰間的一顆夜明珠。
容頌海說是“簡單”辦場酒席,實則派頭非同小可,烏泱烏泱的人群身着盛裝在大堂内攢動,舉杯暢談,把酒言歡。
兩位新人打扮得卻很低調,尤其是裴戚霜,穿着身淡紫色印花旗袍裙,外頭披個香槟色皮草鬥篷,好看是好看,卻連喜慶的邊兒也沒沾上。隻不過那一臉華光滿面,幸福感早就從鮮豔的紅唇兩角溢出來了。
“耽誤大家晚上的時間了,招待不周,還請見諒。”容頌海挽着妻子的胳膊走過去敬酒。
幾個年長些的老總們紛紛道賀:“恭喜啊,一路看着你們走到今天,真是不容易。”
容頌海聽完,轉頭拍了拍身邊人的手:“辛苦了。”
裴戚霜笑得甜蜜:“幹嘛說這些。你們今天都吃好喝好啊,僅此一頓,後不再補。郁老師,你也别含蓄,昂!”
郁濯青兩隻眼睛不知道在往哪處張望,聽到裴戚霜的話遽然收回目光,湊近跟那二位碰了碰杯,“百年好合,早生貴子。”
裴戚霜臉紅,撇頭看了眼容頌海。
“我說,你呢?”容頌海反擊回去:“我能在臨死之前看到你娶媳婦嗎?”
郁濯青抿了口酒,瞪着他:“你少操心我。”
“哼。”容頌海冷笑笑。
“欸?怎麼沒見你家大公子?”一旁的張總突然提起。
馮總也跟着說:“吃飯的時候還坐我旁邊呢,這好一會兒了,是沒見到。”
實際上容墨今晚的表現讓很多來賓都覺得反常。畢竟上一次他們在生日宴上見到的,是個能說會道、八面玲珑的孩子,而今天,容墨不僅沒有禮迎接客,還做起了少言寡語的透明人,這下幹脆趁亂找地方躲起來了,很難不引起大家的好奇。
而容頌海卻淡淡然地說:“不用管他。他最近啊,沒追到姑娘,心情不好。”
郁濯青被這句話駭得一愣,渾身僵讷。
衆人聽說後笑起來,張總道:“嗨呀,怪不得,我就說大公子看着無精打采的,原來是為情所困。那也說得通了!”
“哈哈哈哈,年輕人,吃點情情愛愛的苦倒也在所難免。不過墨兒那麼秀氣周正一孩子,追姑娘追不到手,是那姑娘眼光太高了?還是他法子不對啊!”馮董開玩笑道。
容頌海嫌棄得直擺手:“難說!我家這大公子心性清高,追姑娘嘛,要我說,是得适量耍些無賴的!”
裴戚霜拿胳膊肘拐他:“注意點說話。”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大家仰面哄笑。
唯獨郁濯青,端着酒杯站在那,眼神有些無處安放。他覺得他得離開這裡了。
“你們慢聊,我出去接個電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