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容頌海前腳剛踏進客廳,後腳就從餐桌上拿起一個杯子狠狠擲在地上。
裴戚霜下樓一看,忙小心翼翼地問:“這是怎麼了?”
“說!什麼時候的事!”容頌海突然轉過身,擡起胳膊用力指着那人:“是什麼時候的事!”
容墨血紅的眼睛正正對向他,毫不避諱,咬牙切齒地回答道:“從我見到他的第一天。”
容頌海眉頭一擰,不可置信地伸着頭湊近:“什麼?”
容墨語氣再放狠:“我對他一見鐘情。”
容頌海一個巴掌扇過去。
裴戚霜吓一大跳,愣靠在樓梯扶手上,不敢再往前。
“你知不知道自己都做了什麼!你還知不知道你是誰?容家的臉都被你丢光了!!!”容頌海攥緊拳頭,氣得說話時腦袋不住地晃抖。
“你喜歡他?!世界上那麼多男人你不喜歡,你竟然去喜歡郁濯青,你知道他比你大多少歲嗎!這麼久以來你一口一個郁叔叔的叫他,合着是叫給我聽的嗎?!”
“你和他一起瞞着我,他是不是早就知道了你對他有好感,你們一起,瞞我瞞了這麼久啊!虧我把他當成最好的朋友,他呢,他竟然背着我去勾引我的兒子!!!”
“他沒有勾引我!”容墨朝他大喊:“和他沒有關系,都是我,是我主動的,是我主動要喜歡他的!”
容頌海氣得閉上眼睛,扶住額頭向後轉了兩步,深呼吸後又回過身厲聲質問:“那那些信是怎麼回事,為什麼會在那個人手上!!!”
容墨被剛才的那一巴掌打得全身失力,想起那些信,虛弱地眨了眨眼睛,兩滴淚同時從眼角滑下來,小聲地道:“我想他……想找他…想讓他回來。那個人告訴我,他知道他在哪,可以幫我傳信……”
容墨抽泣起來,嗚咽聲像從嗓子裡拉出一曲斷斷續續的胡琴音。
“你瘋了…”容頌海看着他的樣子不自覺紅了眼睛:“你真的是瘋了!你知不知道他郁濯青是誰!啊?!知不知道他是個什麼樣的人?!他怎麼可能去跟你一個小屁孩兒談情說愛!他眼裡怎麼可能看得上你這樣的公子哥!你怎麼敢的!你怎麼敢瞞着我和他勾搭上的!!!”
容墨痛哭不止,張着嘴,喉嚨一吸一哽,說不出半句話。
“現在你滿意了嗎?現在所有人都知道你喜歡男人了!還是一個比你大了十歲的男人!你和馮影佟的婚事徹底完了,容墨,我們和馮家徹底撕破臉了!!!你知不知道!都是因為你!”容頌海湊近他,一副痛心疾首的表情,按住他兩肩,咬着牙惡狠狠地說:“全部都毀了。我的計劃全都因為你毀了。而你!就因為一個男人,丢光了你在外頭這麼久以來千辛萬苦掙的臉面。你将來要怎麼出去見人啊!我的兒啊!……”
容頌海的哭腔充滿着憤怒和絕望,但毋庸置疑,也夾雜着對兒子至極的心疼。
容墨搖搖頭,淚眼汪汪地望着他:“我不怕,我不怕丢人。爸,他會不會恨我?他會不會覺得丢臉?我是不是丢了他的臉?他一定恨死我了……他一定……再也不可能原諒我了。”
容頌海氣得猛然把他往後一推,痛罵道:“都什麼時候了你還想着他!你是不是腦子真得了什麼病!他是哪一點讓你着了魔,讓你這麼不知羞恥地上趕着惦記!啊?!我真該送你去醫院治一治!”
容墨沒有回嘴,吸了吸鼻涕,靜定在那呆愣半天,恍然,他擡頭問:
“爸,我這下……是不是不用和馮影佟領證了?”
“領證?馮章勝現在一定在家裡盤算着怎麼找人幹掉你老子!還領證!”容頌海恨不得再扇他兩耳光。
容墨傻傻看着他,一瞬後,又再次走近:“爸,我求你,這件事和郁叔叔真的一點關系也沒有,求你一定要讓所有人知道,都是我一廂情願,是我在糾纏他,他沒有搭理我,我們什麼也沒發生,這件事絕對不能拖累郁叔叔,絕對不能因為我,影響了他的名聲。”
“你先關心關心你自己的死活吧!”容頌海憤吼道。
“我沒關系!我不重要,”容墨拉住他的手腕:“我可以去和馮叔叔道歉,和影佟姐道歉!”
“省省吧!”容頌海甩開他,咬緊牙忍了忍火氣,說:“無謂的歉,不用去道。”
“這件事很快就會傳遍整個峰容,你暫時在家待着,等事情稍微平息,再去公司。”
“我最後警告你一遍,”容頌海指着他:“關于郁濯青,你趁早死了那條心!除非我哪天不在了,否則你們這輩子都别想再見到面。就算他回來,我也不可能讓他踏進我家的門!”
……
容墨躲在家裡的這兩天,隻有李哲偷偷來看了他。
容頌海搬出去後,往日造訪者不斷的房子變得冷冷清清,容墨一個人待在裡頭,隻覺得無限的空曠。他坐在客廳的玻璃牆邊,盯着院子外的池塘發呆,李哲的腳步邁得很輕,他無意間回頭才發現了這人。
“來了。”容墨用下巴随意向對面一揚:“坐。”
李哲走過去坐下,從大衣兜裡掏出一沓信紙,“我就收上來六張。”
容墨淡淡地盯着那些已經被折磨得皺巴巴的信,點頭說:“六張,對的。沒有了。”
一張被容頌海撕了,還有一張在他那藏着。
“謝謝你。”容墨垂下眼睛,語氣惆怅。
現如今容墨和馮影佟的婚事作罷,李哲對眼前這個人隻剩下深深的同情。
“值得嗎。”
“什麼值得。”
“為了郁濯青,淪落成現在這樣,值得嗎?”
“不關他的事。”容墨忽然擡頭,眼神堅定:“是譚飲的錯,是他騙我……是,是我太蠢。”
“不止這個。”李哲皺着眉,“我是說,從開始到現在,很多事,快兩年了,容墨,你在郁濯青身上花費的代價太大了。”
容墨癡愣地搖搖頭:“是我搞砸了,你知道嗎?他一直最擔心最害怕的,就是被我爸發現我們的事,所以他逃跑,他躲我,可結果,我還是搞砸了。我讓他從此受人議論受人編排,讓他連隐居都不得安生。”
“你搞砸什麼了!”李哲激動得捶桌子:“你是殺人了還是放火了?你喜歡他,他不喜歡你,然後呢?那又怎麼樣?喜歡一個人算什麼醜事?他們要議論盡管議論好了!”
“你該怎麼活還是怎麼活,吃你的飯,賺你的錢,馮家有再大的本事,也掰不倒你家,你爸有的是手段,隻不過沒有聯姻那麼好看罷了!大不了從此就正大光明地鬥,把峰容一刀兩斷分割開,又能怎樣?”
“你振作起來,這不是什麼死到臨頭的大事!”
李哲義正言辭說了一堆,實則容墨一句話也沒聽進去。
他喪着個臉,靠在椅子上一聲不吭。死到臨頭不一定,可他好像也沒有什麼活下去的欲望了。
手機突然來電,他懶懶地拿起一看。
竟然是李錦湖。
他強裝出輕松平常的語氣,按下接聽:“喂,師父。”
然而電話那頭并不是李錦湖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