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墨起身站到他面前蹲下,仰着頭說:“我們回去吧?”
此刻回去二字雖然有着歧義,但郁濯青很清楚這句話真正的意思是什麼。
容墨在徽州,待不下去了。
“為什麼?”郁濯青沒有拐彎抹角,隻想聽他說個原因。
容墨眸子一沉,落下眼睫,“馮家聯合了幾位股東簽訂協議,目前名下持有股份已經超過了我爸,馮章勝想要重整董事會和高層,峰容馬上就要易主了,我爸孤立無援,他說如果我現在還不回去,以後就再也别回去了。”
郁濯青聽得皺緊眉頭:“你回去能做什麼?”
容墨嗫嚅半天,說道:“我…我即使做不了什麼,也不能就這麼袖手旁觀躲在外頭,讓我爸一個人面對,畢竟是我造成了這一切,如果當時我沒有毀掉聯姻,馮章勝或許就不會這麼做。”
郁濯青忽然冷下臉,質問道:“你是在後悔嗎?後悔沒有結婚。”
容墨一愣,忙去拉他的手:“我怎麼會是這個意思?”
郁濯青掙開他:“那你是什麼意思。”
容墨蹲麻了,換了換腳,抓着他的腿說:“我隻是覺得這事和我有關系,我就算幫不了我爸,我也應該在他身邊陪着他,否則萬一他真不認我這個兒子了怎麼辦?”
“不認就不認,又能怎樣?”郁濯青嚴詞聲厲,沒有絲毫的顧忌。
容墨傻了,眼裡凝出一種驚懼。
“他不認你,你就活不下去了嗎,你這麼大的人還需要父親嗎?”
郁濯青說出這些話根本沒有經過大腦思考,他是完全昏了頭。
他不知道這些話對于一個家庭稍微健全稍微幸福的人來講,是多麼的荒唐和奇葩。他忘了,不是每個孩子的童年都像他那樣不幸,容墨可沒有被父母抛棄過。
“我累了,我要回家。”郁濯青站起來,獨自往出口的拱門方向走去。
容墨就知道會是這樣的結局,垂着頭閉上眼緊緊皺了皺眉,接着又起身追上。
“等等我。”
……
回去的一路,郁濯青堅持不坐自行車,其實不是不願意坐車,而是不願意和那人有肢體接觸。
容墨沒轍,隻能推着車陪他一起步行。
一路上兩人都沒再開口說話,郁濯青是不想說,容墨是不知道說什麼,他在想,郁濯青剛才在廟裡的意思,難道是要讓他從此和容頌海斷絕父子關系麼?
回到家,容墨關上大門,走進客廳立即沖上去從背後抱住那人。
郁濯青定定站着,一動不動。
“我不想和你吵架。”容墨小聲地委屈道。
郁濯青語氣平和:“我沒有要和你吵架。”
容墨将頭往下深埋,将郁濯青整個人罩在懷裡,“我們一起回去,好不好?回到北城。”
郁濯青聽完這句,扯開他的手,往前挪了一步,“我不可能回去。”
容墨的心重重一沉,郁濯青的回答太過決絕,仿佛又變成了從前那個不留任何餘地、不給他任何希望的郁叔叔。
“為什麼?回去之後我們不還是我們嗎?又不會有任何改變。”容墨蹙着額問道。
郁濯青回過頭:“不會有任何改變?容墨,是你太傻太天真,還是你覺得我太傻太天真,會相信這種哄人的話?你到現在還沒弄明白嗎?我,和你想要的繼承人的位置,你隻能選擇其一啊。”
容墨的愁容僵在臉上,傻傻看着他。
郁濯青緊接着說:“我本來以為你是做好了選擇的,現在看來,可能确實是我太傻太天真。居然會相信你說要永遠在這裡陪着我的話。”
容墨慌忙搖頭,走上前将他再次攏回來:“那不是謊話!我那時候确實是這麼想的。”
“那時候?所以現在不是了,對麼?人是會變的,我很清楚。”郁濯青擡起眼睛,淚光閃閃,一臉幽怨。
容墨為難至極,表情擰巴成結,“我的想法是變了,可我的心沒有變,我很愛你,無論我們在哪我都一樣愛你。可是郁叔叔,我總不能真的一輩子待在這,我才二十四歲。”
郁濯青愣了愣,一瞬後,冷笑一下,“是,你才二十四歲,你有你的人生。我怎麼能把你綁在這樣的深山老林裡呢?你要回去奪你的家業,做你的繼承人,你還有一個那麼愛你的父親,這些我都忘了。我隻以為你是我一個人的了。”
“我是你一個人的!我永遠都是你一個人的。”容墨趕忙承諾。
郁濯青淡淡地推開他:“你回去吧,我不會攔着你,回去幫你爸度過難關,為這段時間的消失道個歉,他不會真的責怪你的,你們還會和從前一樣,你想要的東西,他會給你的。”
“郁叔叔!”容墨抓住他肩膀,情緒激動起來:“你答應過我不會再推開我的!”
“是我推開你嗎!”郁濯青也大聲吼喊道:“不是你自己想走的嗎!”
容墨急得紅了眼睛:“和我一起走,我要你和我一起走!我們一起回去。”
郁濯青看着他哭,自己的眼淚也不住地往下流落,他不得不承認,他愛容墨已經愛到無可救藥的地步。
“為什麼啊?容墨,你到底為什麼做不下這個取舍?為什麼不肯為我放棄那些無關緊要的東西?是我還不夠好,滿足不了你的需求,不足以讓你心無旁骛的去愛嗎?你不是說,你隻想要我嗎?為什麼現在你讓我覺得,你想要的有那麼多啊?和我待在這裡的日子不夠讓你幸福嗎?我們就這麼一輩子相守在這裡,不好嗎?我說過了,我有錢,我有很多錢,我可以給你買很多你想要的東西,可你為什麼還是不滿足。峰容對你來說就那麼重要嗎?比我還重要嗎?”
容墨着急地抱住他反駁:“當然沒有你重要!什麼都沒有你重要。可是,我不能隻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