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哧——”一輛黃色的印着“學校私家小巴”的褓姆車停在了百老彙街的路邊，随即，車門打開。

車裡正在道别的幾個一年級新生一起看向站起來的女孩，她穿着今天剛發下來的藍色短袖大襟裝校服，梳着馬尾辮，一雙大眼睛朝着大家彎成月亮，露出一個大大的笑。

“傑克、瑪麗、珍妮、皮特、諾拉，我走啦，明天見！”安妮一邊笑，一邊揮着手，和每一個才認識的同學說着再見。

“再見安妮，我明天會帶糖給你吃！”

“還有我，安妮，我會把我的小豬寶寶帶來的！”

“我明天戴蝴蝶夾。”

“我戴小王冠——”

同是瑪利諾神父教會學校小學部的新生們熱情地揮手道别，大家已經等不及明天的再見面了。

“嗯嗯嗯！”一路倒退着點頭的安妮來到了車門口，“再見，查理叔叔。”她也向開車的司機道了别，然後快速跑向等在路邊的人。

“慢一點，慢一點！”隻有5英尺3英寸（160cm）的仇新芽連忙伸手緩住了沖過來的小外甥女，她可不敢讓她真撞到自己。

單單就這麼穩住她，她已經感受到了從雙手傳遞過來的大力，這還是小外甥女收住了的結果。換成早幾年前她還不怎麼會控制自己的時候，家裡人人都受過這份甜蜜的痛。

“伯娘，我回來了，我還交上了好多朋友！”安妮沒讓自己真撞到伯娘身上，她提前兩步就已經停了下來。伯娘看着瘦瘦小小的，可不能把人撞壞了。随即，安妮轉身就介紹坐在車裡正朝着她揮手的新同學們。

看到了看到了，小外甥女除了力氣大，還是個能說會道的，她能在開學第一天就交到朋友這事一點都不讓人意外。仇新芽笑着揮别了褓姆車，這才帶着人往家裡走。

“今天去了學校都做了什麼啊？”家裡每個人都有事，安妮的開學是自己上六年級的小兒子安泰帶着去的。

“可多了，大伯娘。”安妮抓着大伯娘的手，從頭開始講自己被安泰哥哥帶進學校後的事，“我們先去領校服，就是我身上穿的這套。大伯娘，我覺得這還沒有媽媽和姨媽做的穿得舒服。”尤其動起來的時候磨到了皮膚會疼。

“還真是，這布料太差了。”仇新芽上手一摸，小外甥女的校服質地很粗糙，根本不适合小孩子貼身穿。跟幾年前相比，這學校的校服質量越來越差了，但收費卻隻高不低。

今天是9月1日也是禮拜五，等妹妹們回來了，讓她們想想辦法。小外甥女是家裡最小的，皮膚嫩着呢，跟她家那兩個放養的兒子不一樣。大外甥女當初上小學，身上的校服也是家裡仿做的。

“沒事，等你媽媽回來了，讓她給你做。”

“可是大伯娘，媽媽回來要很晚。”安妮總是在天黑了很久以後才能見到媽媽。

“今天是你上小學的第一天，你媽媽一定會早點回來的。”仇新芽說得很肯定，“走吧，先回家把校服換了。”

兩人一邊說話一邊路過了一棟樓，繼續朝着裡面那棟走。安家所在的美孚新邨（cūn）是屋苑，一共八期99棟樓宇，1968年開始入夥的，最後一期聽說今年就能入夥完畢。

家裡買的是二期，1971年入夥的。如果當初不是發生了意外，一家13口說不定還擠在蘇屋邨300多呎（chǐ，1呎≈0.0929㎡）的公屋裡。

不過現在也沒好到哪裡去，買下的房子雖然号稱千呎，實用面積也就900呎出個頭。當年光買下來，就需要7萬港元。那時候家裡哪有這麼多錢，還是全家咬咬牙貸了款才買下的。

仇新芽當初不是很樂意，作為安家的長媳，還為安家生了兩個兒子，一旦全部積蓄拿出來，接下來的日子還怎麼過？！

好好的能養家糊口的粥攤沒有了，家裡還有人長期需要看病，又多了個不能掙錢的孕婦，她當然不樂意。然而幾年過去，随着房子兩位數的呎價漲到了三位數，她的這份不樂意早就沒有了！

“叮”，11樓到了。

“安妮，換了鞋去洗手。”仇新芽拿出鑰匙先打開外面的鐵門，然後再是裡面的大門。門開了先開燈，這樣才好拿對鞋。

一家13口每人在進門處都有兩個放鞋的位置，一雙是拖鞋，一雙是外出的鞋子。其他多餘的，都得放回自己的房間裡去。

進門的右手邊是廚房，再過去就是衛生間了。衛生間經過改造，分了男衛和女衛。家裡人口多，總不能13個人共用一個衛生間吧。

衛生間的正對面是家裡的第一個睡房，也是長輩房，挨着的就是仇新芽和她先生的房間。再過去的那個睡房原本是主人房，現在一分為二，成了兩個阿妹和她們先生的睡房。

另一邊緊靠着衛生間的飯廳，則是改造成了兩個房間，一個男孩房，一個女孩房。剩下的客廳同時也是飯廳，再往前就是陽台了。

“大伯娘，我換好了。”安妮從自己的房間裡出來，已經換下了藍色短袖的大襟裝。她現在穿的是媽媽做的白色的棉裙子，衣領、袖口和裙擺都繡了金色的邊。

“嗯，這樣才對。”仇新芽聽着聲音回頭，看到已經有自己胸口高的小外甥女變回了她熟悉的模樣。肉肉的圓臉，閃動的大眼睛，還有她最喜歡也是最離不了的金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