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姐姐換了侍女的衣裳,如此費心思也要來見你,我心裡頭便疑惑着,于是偷偷跟在她身後,結果你猜我看到了什麼?”蘇微蘭揚起了唇,“天性薄冷的裴公子甘願為不相關的人做肉墊,摔得好慘,後來你趁她不察,偷偷牽着她的袖子,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那個眼神,嘶——現在回想起來也……”
蘇微蘭陡然止住話音,裴書敏盯着她的眼神何等陰鸷,似是要殺人般,饒是她信心十足也不免向後一退,在短暫的沉默後,啟唇問道:“我隻是奇怪一點,裴公子你明明有能力有手段,為何甘願将她拱手讓給别人,直接将人圈進後院,也比偷偷做一些肢體接觸要磊落得多吧?”
看她不怕死地戳破連他自己也不願承認的隐秘。
他忽然平靜下來,轉身坐了回去,端起茶杯,用蓋子一點一點撇去了茶葉,輕啜一口,漫不經心道:“我承認我是對她有一點興趣,可說到底隻是個女子而已,比她貌美溫順者大有人在,我不會為了她而喪失理智,兄弟阋牆。”
“如果可以直接擁有她呢,不必擔負任何風險。”蘇微蘭緊張地舔了舔發幹的嘴唇,俯身拾起被裴書敏揮落的面紗,重新覆在臉上。
她的眼睛本就與蘇雲缈生得很像,再遮去那下半張臉,幾乎可以做到以假亂真。
蘇微蘭軟了身子,跪在他腳邊,嬌聲道:“我若不開口說話,與姐姐有幾分相像?公子何必隐忍,将我當成替代品發洩便是。”
裴書敏一動未動地端着那茶盞,連眼神也未投下。
蘇微蘭眯着眼睛打量他神色,行為更加大膽,直起身坐在床邊,柔若無骨趴在他的腿上,“我會服侍好公子的。”
就在她燃起希望時,下一刻,裴書敏忽然将她一腳踢開,嘩啦一陣響聲,矮桌上的茶壺連帶幾個茶盞齊齊滾落,那溫熱的茶水悉數潑在蘇微蘭身上。
蘇微蘭“啊!”的一聲尖叫,渾身濕透,衣角淅淅瀝瀝往下淌着茶水,她驚惶地擡起臉,濡濕面紗貼近臉頰,濕漉漉的眼裡盛滿了乞求。
裴書敏望着那雙熟悉的眼,雖不合時宜,但還是想起了那個雨天。
他跟随那嬌小的腳印走到書案後,撩起綢布時,蘇雲缈滿頭滿臉的雨水,凍得瑟瑟發抖,也是這般可憐無助地望着他。
他倏然怔忪的眼神,視線雖落在蘇微蘭身上,卻仿若看到了另一人的影子。
蘇微蘭興奮地微微喘氣,打蛇随棍上,小心地扒住床邊,繼而又嘗試着摸了摸他的指尖,在他臉色沉下來時,害怕地縮回手,卻不想被裴書敏一把攥住。
“你求我救你,卻不想我也是身不由己,所以不能答應。”
他啟唇緩緩訴說,說完長舒了一口氣,似是解了胸口處的淤堵。
見他閉了眸不再說話,蘇微蘭抑制着忐忑的心緒,慢慢挨坐在他旁邊,壓低了聲線,盡量向姐姐靠攏,“公子,我不怪你。”
“隻是公子,我不想嫁與旁人,公子如清風明月一般,我眼裡除了公子,再無他人了。”
“求公子降下恩澤,讓雲缈得償夙願。”
她又在求他,明知他不能答應。
她的衣裳汲飽了水,緊貼身體線條,在靠坐過來時,他能感受到對方身上的涼意。
每一次,每一次接觸,蘇雲缈都是如此。
兩個同樣心冷的人如何抱團取暖。
他閉着眼睛,觸感更加清晰。
他曾肖想過,那雙清素的眉眼在他身下染了妖冶的光。
他向來自傲的克制已在瀕臨崩塌。
裴書敏忽然睜開了眼,用掌心緊緊捂住對方的嘴,不讓她繼續開口說話,用指腹描摹那雙眼,腦中不可控制地瘋狂聯想。
蘇雲缈如今一介孤女,無依無靠。
明明幾多時刻,她也唾手可得。
從前百般壓抑的念頭一出,他心頭突跳了下,緊按着身下那人,面無表情道:
“蘇雲缈,你遲早會害得裴家不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