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前三姑娘分明也是極為懼怕侯爺的,可今日也不知是到底怎麼了,偏偏這個時候都沒有認錯。
她站在原地,脊背分外挺直,像是一株在風雪中傲然不屈的竹子。
方才白瓷茶盞在地上摔碎的時候,些許細碎的瓷片四濺開來,茶水也在地上氤氲出一片陰影,可即便是這樣,她的面容上也沒有浮現任何恐懼。
她隻是站在原地,神情分外平靜地看向了秦興,語氣平靜道:“女兒不覺得自己有錯,父親這次打算怎麼處置女兒呢,是關禁閉、還是直接殺了?”
“父親别忘了,前段時間陛下可是親自賜婚了,若是女兒出了半分差池,隻怕父親也是難逃責罰。”
話音剛落,秦興就被氣得夠嗆,胸口開始劇烈的起伏,面色原先是氣得發黑,眼下倒是隐隐有些發白了,他站在原地,右手顫顫巍巍地指着秦昭雲,嘴唇也是顫抖個不停,氣得便是連半個字都說不出來。
秦昭雲此時就是神情雲淡風輕地站在了原地,她冷靜淡然的視線就這樣略帶譏諷地落在了秦興的身上。
她那番話說出口之前就想過秦興會動怒,卻沒想到他會氣成這個樣子。
她不覺得害怕,隻覺得痛快至極。
甚至心中覺得諷刺至極,隻怕當初秦三姑娘不慎落水、連日昏迷不醒的時候,秦興都不曾如此大發雷霆。
說什麼骨肉至親,到頭來都不如尊嚴地位。
其實秦興為什麼會被氣成這個樣子,也很容易想明白。
這些年來定北侯府雖然早就在京城權貴之中處于末流地位了,可在定北侯府之中,秦興就如同土皇帝一般唯吾獨尊,這個府中的所有人都是對他小心翼翼、極盡阿谀奉承,還從未如此被人這樣頂撞過。
更重要的是,若是旁人頂撞了他,無論是姬妾也好、兒女也罷,他都可以處罰一番以儆效尤。
偏偏秦昭雲方才說的話都是對的,有陛下的賜婚聖旨在前,他此時就根本不敢去動這個女兒半根毫毛。
況且,他還存着讓秦昭雲嫁到傅家以後去伏低做小、百般讨好傅雲亭的心思,當年的事情是他在背後動了手腳,是他辜負了傅延年的信任,擅作主張将修建運河的木材以次充好交了上去。
京城一直都是風調雨順的,可是怎料偏偏那一年京城就發起了洪水,暴雨連日不休,護城河的河水瘋漲。
偏偏那一日太子奉召陛下的旨意前去護城河巡視災情,也就是在那一日,護城河河水決堤,大浪掀翻船隻,太子殿下葬身于護城河中。
事隔經年,便是又想到了當年的事情,秦興心中也是半分愧疚也無,他有什麼錯,定北侯府有這麼多人,花銷實在是太大了,他隻是太缺錢了,他不過是挪用了些許木材罷了,他能有什麼錯?
要怪就隻能怪傅延年實在是太倒黴了,世上倒黴的事情都讓他趕上了。
甚至秦興還覺得這些陳年恩怨都已經煙消雲散了,傅雲亭若真是個聰明人的話,就應該懂得化幹戈為玉帛這個道理。
見秦興實在是被氣的七竅生煙了,一旁的夫人柳婉這才忙不疊從椅子上起身,扶着秦興慢慢地重新坐回了椅子上。
其實私心中,柳婉是不願意去管這樣的事情的,畢竟她的女兒都已經嫁人,她在這定北侯府中也算是全然無牽挂了,她是不願意去沾手這些事情的。
年輕的時候迫于無奈嫁給了秦興這樣風流浪|蕩的人,再之後就是無休無止地争鬥,好不容易過了幾年安生日子,她也算是想明白了,與其對秦興這樣的人有所期望,倒不如安心過自己的日子。
可眼下見秦興氣成了這個樣子,柳婉自然是不能再袖手旁觀了。
她扶着秦興坐下來以後,便連忙端起了一旁的茶盞去喂他喝水,而後側首頗為隐蔽地給蔣柔使了一個眼色。
柳婉也是想要這件事情盡快結束的。
見此,蔣柔這才恍然大悟,從椅子上起身快步走到了秦昭雲身邊,勸和道:“三娘,這件事情是你做錯了,隻要給你父親認個錯這件事情就算是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