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譜。”簡肆笑了,“那上校先生什麼時候跟我說說改造計劃的事?”
“馬上。”
兩人走進另一條走廊,盡頭有塊“食堂”兩字的牌子,左淮又說:“邊吃邊聊吧。”
都察院的食堂與外面的食堂也是一樣的配置,一樣的餐桌,一樣的菜色,一樣的人多——除了不那麼大。
簡肆就牽着這位假裝失明的上校在食堂到處轉,然後找了個窗口打飯,又找了個位置坐下。
“改造計劃其實不叫改造計劃,都察院給出的官方名字其實叫[曙光計劃]。”左淮說,“一百多年前的核污染實在太嚴重了,嚴重到全球的存活率隻有五十分之一……”
簡肆一邊耐心地聽左淮介紹,一邊看他把自己餐盤裡讨人厭的西紅柿夾出來,放進他的餐盤裡:“人類集結在一起,組建了五個人類基地,一起抵抗野外受核污染的動物。”
“你見過披着刺猬皮的兔子嗎?強大的彈跳力使它們變成了蟄伏的刺彈。前肢肥大化的棕熊,輕輕一掌可以拍扁一個人的五髒六腑。帶着各種超标污染的魚蝦,羽毛像刀片一樣鋒利的禽類……”
左淮緩緩道:“地球上,除了人類以外的所有生物都在瘋狂往自己有利的方向變異,在這個時代,人類除了智商幾乎一無所有,他們甚至會因為忽冷忽熱的溫度而發生皮膚潰爛。”
“人類不能坐以待斃!”左淮的聲音提了起來,随而好笑地搖搖頭:“有科學家喊着這樣的口号,他們将人類和其他強大的動物進行雜交,但很可惜,生殖隔離是一個無法跨越的鴻溝,他們敗的很慘……
“他們就是曙光計劃的前身。”
将人類和動物雜交?!簡肆毛骨悚然,他無法想像這是什麼樣的局面,簡直可笑至極。
左淮看見簡肆的神情一笑:“怕了?”
“沒……”簡肆扒拉着飯菜,他沒有胃口吃下去了,上校先生真會挑時間給他講解:“您繼續說。”
“當那批科學家意識到雜交是不可能做得到的時候,他們換了個思路,他們把人類的一部分基因敲碎,再移植入他們想要的動物的基因,希望人類能夠進化出這些動物永遠的強大能力——比如彈跳,爆發力,靈敏的嗅覺以及視力等等。”
“有希望嗎?”
左淮看了他一眼:“比雜交實驗還要慘敗。”
“改造過基因的人類根本不能算的上是人類了,他們不但沒能往科學家希望的方面進化,甚至丢失了人類唯一的優點——變成了隻會四肢走路,啊啊嚎叫的怪物。”
簡肆沉思:“人類的基因與動物根本不能融合……他們簡直是瘋子。”
“不都說天才在左,瘋子在右嗎?”左淮說的有點久了,他覺得有點口幹舌燥,喝了一口水才繼續說:“他們自認為自己是左邊那一派,接連的失敗被曝光,群衆抗議,都察院很快封殺了這項研究,連帶槍決了這批科學家。”
“都察院做的很正确。”
“确實,但他們也是曙光計劃的開啟者。”
簡肆皺起眉:“這又怎麼說?”
“當幾十年後,連人類都意識到科技已經不能抵禦這場異變時,他們也把目光放在了人類自己身上,開啟了所謂拯救人類的曙光計劃。
有了那批科學家的前例,為了同樣讓人類獲得強大的能力,他們選擇在人體裡注入改造劑,一種類似核污染的東西,他們把希望寄于那千萬分之一的變異。通過數不清的實驗使這種變異趨于普通化,目标化。”
簡肆不知道該說什麼。
“他們的實驗人原本是關押在都察院的罪犯,但作為研究樣本遠遠不夠。于是大部分在任務中失去手腳而沒能力購買機械義肢的人成為了他們觊觎的對象。
基地領袖不插手這件事,他們便愈加放肆,美名其曰‘為人類貢獻最後一點價值’。”
左淮手裡摩挲着玻璃杯,裡面的水被他喝的差不多了:“很可笑對吧。”
簡肆道出心中的疑問:“那這項計劃又是怎麼引起的軒然大波?”
“打着為了人類的旗号,加上都察院的保密工作,本來翻不出什麼水花,直到有一天,一支傭兵隊發現了一個被異種翻得亂起八糟的屍山。
傭兵隊本以為是也是異種的屍體,可越看越不對勁,最後他們發現了一截屬于人類的耳朵。”
“……難道?”
“很多生物都已經千變萬化了,他們擁有人類的耳朵也不是什麼令人驚訝的事,抑或是某個倒黴鬼被異種吃了,那個異種又倒黴地死在了這裡,被開膛破肚露出一截耳朵……
傭兵隊猜測了各種可能,但他們絕望地在屍山裡翻出了各種各樣的形似人類,卻長滿觸肢和詭異毛發的屍體……都察院實驗的失敗品,都被剁了頭丢在這裡,堆成了一座山。”
左淮話音戛然而止,看着簡肆怔住的神情,本想再喝一口水,卻發現手裡的玻璃杯已經空了,他猶豫了一會放下杯子,複而道:“當時的傭兵隊跟你是一樣的神情。”
“上校先生……”簡肆艱難地說:“我不知道說什麼好……但我知道這樣做不好……”
“很多人都覺得不好,所以才會有另一個聲音出現。”左淮猶豫再三,還是拿起玻璃杯,撐着桌子起身:“你……在這等我一下,我去接杯水。”
簡肆用力把沉浸在故事裡的自己抽出:“我來吧,您不是還‘看不見’嗎?”
“不用——”左淮的聲音忽然有點發抖,連帶着他抓玻璃杯的手一起在顫抖:“我,自己可以。”
簡肆覺得他的樣子有點奇怪,伸手想去接他的杯子:“還是我來——”
“我說了不用!”左淮的态度一下變得暴躁起來,簡肆呆住了,肩膀被吼得微微聳立起來。左淮看他耷下的眉毛覺得自己有點失态,捂着慘白的臉色欲轉身離開。
而後半刻,玻璃杯掉在地上,摔得四分五裂,左淮猛的跪倒在地上。
“上校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