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聲切切,牽帶着林藤枝的記憶飄回那年。
十歲的小姑娘和壞小孩打賭誰敢進鬼屋。
不服輸的林藤枝還選了個風雨喧嚣的壞天氣,隻身一人進了有着厚重的焦味的老屋。
那裡有着麥籽,她本打算藏在這裡。
等待她小小的身軀分解成塵土,骨頭随風散掉,被雨擁抱着砸進媽媽的懷裡。
麥籽回到孤兒院看了很多書,她第一次明白死亡就是這個人再也見不到,再也不會回來。
對于麥籽來說,如果能再次見到媽媽,她願意去追尋死亡。
可手電筒帶來黑暗裡的一縷光,麥籽遇到了她的小觀音。
小觀音慈悲為懷,把這顆麥籽帶回了家。
把她養大,對她很好很好。
可麥籽沒能結出健康的穗子,她的感情在時光中變了質,她們之間也到了進退兩難的地步。
“什麼?!”
“謝謝你,李嬸,我馬上回來。”
林藤枝厭惡雨,因為雨會帶來離别。
但她挂斷電話,慌得連傘都來不及撐起,沖進了雨中。
出租車上,雨水順着她黑亮的頭發滴到她的肩膀上。
她聽到麥籽不見了的第一反應,心中的慌張幾乎溢了出來。
麥籽是她一手養大的小孩,她根本無法舍棄。
甚至她心中清楚這又是倔小孩使的一出苦肉計,卻仍舊義無反顧地去赴她的鴻門宴。
若說感情,沒人比林藤枝更在意麥籽。
若說愛情,麥籽對林藤枝來說,從來隻是妹妹。
“壞小孩。”林藤枝的聲音輕得幾乎聽不見。
她長而密的睫毛上垂下一滴雨,沉思片刻,最終拿起手機撥出了一個電話。
雨越來越來大,在車窗上彙聚成一條小水流。
水流擊碎岌岌可危的瓦片,露出破敗不堪的屋子。
碎瓦砸到麥籽的身上,将她驚醒。
“姐姐!”
她猛地坐起身,雙手觸碰到滿是灰塵的地面才認清自己身處何處。
雨幾乎将天幕都蓋住了,豆大的雨滴從破碎的屋頂砸落下來,麥籽伸手去接。
雨水彙集在手中,照不清她的面容。
紛然砸落的雨水裡似乎混進一滴鹹味的雨水,又漸漸增多,勢頭快要蓋過瓢潑大雨。
麥籽哽咽着,她比林藤枝還要不解。
為什麼自己會愛上林藤枝。
她妄圖給自認為病态的愛情尋個緣由,卻忘了愛這種東西本就尋不到源頭。
如果姐姐真的不來呢?
麥籽心中的恐懼越擴越大,她第一次覺得雨也很煩人,阻礙了林藤枝找到她的路。
她撐着牆站起身,才發覺自己的腿在打顫,身體失溫造成她的腦袋發昏。
一步又一步,麥籽扶着牆,走得卻急切。
此刻的她沒有五歲時的絕望,她有着求生的欲望,是林藤枝帶給她的。
如果她不來,我也要找到她,粘着她。
“小籽!”
“咚!”跌落在地上的手機發出亮眼的光。
缺力向前倒下的那一刻,麥籽跌進了一個懷抱。
情這東西尋不到緣由,可誰又能不愛林藤枝呢。
那縷光亮得燙人,穿透了雨簾,讓麥籽能清楚地看見那雙狐狸般的眸子裡的緊張與關切。
麥籽愛極了林藤枝這幅模樣,似乎天地之間,她在意的隻有自己一個人。
“姐姐,你來了。”
“我就知道,就知道,你會來的。”
她按耐不住自己唇角的笑意,雙手穿過林藤枝的腰,将她緊緊摟住。
林藤枝聽到她的哭腔,遲疑片刻,輕歎一口氣擡手将麥籽抱住。
這一刻,雨水好像沖刷掉她們之間的隔閡。
兩個人像是兩株藤蔓,緊密纏繞。
“走吧,我們回家了。”
“嗯!回家!”
小時候走過無數遍的路,林藤枝今天又背着麥籽走一回了。
“小籽,以後不能再悶聲不響地跑掉了。”
她還是沒冷下聲音,隻是溫聲勸告着。
在麥籽面前,溫柔好像成了本能。
麥籽點點頭,又意識到林藤枝看不見,用力地應了聲:“我再也不會跑了!”
她雙手摟緊了些,悶聲道:“你來了,我哪都不去了。”
麥籽的呼吸沉重在林藤枝的脖頸處散發着熱氣,她的腳步頓了下,又抿着唇往前走。
熟悉的氣息萦繞,讓麥籽安全感十足。
“姐姐。”
“嗯。”林藤枝應聲。
“姐姐。”麥籽在幼稚的确認,她不是在做夢。
“嗯?”林藤枝停下腳步,偏頭看了眼,卻被麥籽眼底的熱意灼燒。
她慌張地移開目光,繼續悶頭往前走。
“姐姐。”麥籽又喊。
雨聲漸息,久到麥籽以為不會得到回應。
“嗯,我在。”
林藤枝輕聲道。
居民樓底下,李嬸遠遠地望見她們,正要迎上來。
下一秒,有人從她身旁急匆匆地擦過。
“藤枝!”
驚天一聲雷響,麥籽的美夢被驚醒。
她擡眼,看到那人,眼底的冷意幾乎化為實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