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砰!
砰!
心跳得緩慢。
麥籽的手指顫抖着,渾身上下沒有一處不疼。
眼睛被蒙住,等女人的手失力地垂下去。
她才看到,面色蒼白的林藤枝。
血腥味濃重,濺在臉上。
救護車來得很快,醫護人員把林藤枝擡上車的時候,麥籽牢牢握着她的手,一句話都說不出來,隻是呆愣地看着。
雨瓢潑而下,醫院的長廊滿是泥土的鹹濕氣。
“醫生,你救救她!”沈雪雀緊跟着,焦急萬分。
“家屬不能進去。”
護士把人往急救室裡送,想要把麥籽的手拿開。
這場面有些熟悉,急救室的門像是吞噬人命的怪物。
好像有人進去,就再沒醒來。
莫大的恐慌感襲來,巨大的打擊之下,她張開嘴卻發不出半分聲音。
淚水洶湧,把臉上的皮膚都磨得生疼。
不要,不要。
把我們分開。
姐姐。
一隻手按在麥籽的胳膊上,和護士一起,強硬地把她從林藤枝身邊拉開。
眼見着門關上,她下意識想往那邊沖。
“冷靜點!”沈雪雀雙手束縛住麥籽的身體,感受到她的掙紮,情緒也按捺不住。
“你害死了藤枝的媽媽,現在連藤枝的命也要拿走嗎!?”
她怒吼着。
懷中人的掙紮倏地減弱,麥籽神情恍惚地擡起頭,臉上還濺着鮮紅的血。
“你說什麼?”她問。
沈雪雀也發愣,她咬了下唇。
“對不起,我——”她也沒想到自己會說出這樣的話。
“林姨?”麥籽的瞳孔在顫動,十歲時因刺激而喪失的記憶,此刻如潮水般湧來。
刺目的燈光,紮耳的車輪聲。
被人護在懷裡。
熟悉的急救室,醫生低下的頭,被推出來的——
蓋着白布的人。
“媽媽!”
“嗚嗚嗚嗚嗚!”
林藤枝趴在那個人的身上哭泣,十歲的麥籽走過去,驚惶又恐懼。
她去拉姐姐的衣服,被狠狠推開。
“走開!”
“為什麼死的不是你!”
十五歲的林藤枝還沒有長開,臉上挂着淚,她眼中滿是對麥籽的厭惡和恨。
原來。
是這樣啊。
麥籽喉間翻湧起一股腥甜的味道,吐出一口血來。
“麥籽!”沈雪雀神情驚慌,懷中人身體一軟,徹底失去了意識。
“醫生!”
晃眼的紅燈轉為白燈,林藤枝醒來的時候,聞到很濃烈的消毒水的味道。
昏過去之前的記憶開始複蘇,她慌張出聲:“小籽!”
林藤枝下意識想坐起來,卻發現自己根本動不了。
全身上下,碾碎了一般的疼痛猛地襲來。
“姐姐。”
手倏地被握住,不讓她再動作。
“我在這。”
她擡眼,看到麥籽站在病床旁邊。
小姑娘也穿着病服,看着并不嚴重,隻是臉上有着擦傷。
但氣色很差,頭發也亂糟糟的。
“有沒有事?”她急着問。
麥籽搖了搖頭,剛開口:“沒——”
瞬間哽咽,淚落得極快,又好像根本沒停過。
“我沒事。”
她靠近了些,想挑起一抹笑,嘴角卻克制不住地下彎。
“我去喊醫生。”麥籽閉了下眼睛,往外走。
“也是命大,正好躲開車子,就是背部的傷口,要住一段時間。。”
醫生也在感慨,她檢查完,叮囑了幾句,就離開了。
福大命大,麥籽把林藤枝推出了汽車的沖撞範圍。
但汽車撞開的攔截樁狠狠地砸在了護着麥籽的林藤枝背上。
她們被沖擊力撞得滾了幾圈,碎掉的路障紮進了林藤枝的背部,濺起血色。
林藤枝天生怕疼,劇烈的疼痛讓她瞬間失去意識。
麥籽被緊緊護着,毫發無損。
“姐姐,你把我保護的很好。”
淚水讓麥籽的眼睛蜇人的痛。
“為什麼。”她真的不解。
那時候,你不是恨我的嗎?
舊時的記憶并不清楚,她隻記得那雙含着淚的,帶着恨意的眼睛。
林藤枝接受了李嬸的建議,把麥籽送到了領養家庭。
在老屋被林藤枝重新找回之後,十歲的麥籽生了高燒,記憶已然模糊,被姐姐抛棄的恐懼壓在了内心深處。
永遠沒有安全感,永遠害怕被抛棄。
為什麼來找我呢?
任我死在那裡,不是很好嗎?
“因為我把你撿回來了,就要對你負責。”
林藤枝笑得溫柔,以為她在問為什麼護着她。
女人的手指在麥籽的掌心劃了一下,但一動作就拉扯到身體,疼痛讓淚花閃爍在眼睛裡,眉頭皺起來。
“嘶——”她輕微地抽氣。
“姐姐,是疼了嗎?”麥籽頓時慌張起來,她站起身,想往病房外面跑。
“醫生!”
她沒注意到林藤枝不再說些,姐姐保護妹妹是天經地義的話。
生死一瞬,有的人終于想通。
手倏地被按住,麥籽頓時僵住,不敢動作,免得拉扯到林藤枝的傷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