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算數不好還是您算數不好?
縣丞試探着問道:“大人,就算全派出去了,光往返路程也得半個時辰。”
驚蟄:“戲樓出了事,裡面的人員傷亡,事情來龍去脈,和那幾個賊人是否有關系,區區幾十餘人怎麼夠?我需要的是一個完整地确切的答案,知道嗎!”
縣丞也不敢再多說,唯唯諾諾的應了一聲,就下令把府衙裡所有人都派出去了,就留下門口兩個守大門的。
整個府衙全部被清空了,祈玢四個人就算堂而皇之站在門口也沒人發現得了,光明正大開始竊聽牆角。
半個時辰後,幾個灰頭土臉的衙役跑了進來,還沒等驚蟄開口問,倆人熟練的一個滑鏟跪在地上:“大、大人,出事了!”
府衙大門開着,隐約可見江上泛起的黑霧裡似乎摻着一些花白的影子,隐隐的哭喊聲從很遠的地方傳了過來,還沒等衆人瞧清楚,府衙的大門就被砰了一聲關上了。
“江裡,好多的鬼,正在往上爬……”
縣丞急了:“城邊的百姓呢!”
衙役兩眼發直,哆哆嗦嗦道:“江邊的百姓正被疏散往城内撤離。”
驚蟄眉心微蹙:“能維持多久。”
“按照現在的狀況,最晚能撐到明天早上的大人!”
衙役重重的把頭磕了下去。
明天早上之前,就是副本結束的最後日期。
縣丞慌了神,朝着白速投去了求助的目光,白速正垂眸不語,感受到了縣丞忽如其來的cue流程,臉色瞬間變了。
“戲樓塌方後,有沒有别的東西!”
衙役趕緊點頭:“有,有!戲樓下竟然壓着一座巨大的祭台!”
白速一副早知如此地方模樣,他拱手,正義凜然道:“在下聽聞鎮子曾經遭災,便就是一位雲遊的修士修以祭台,保佑了鎮子千秋萬代!時至今日,此等異象同期而知,深藏在底的祭台自爆,震塌了戲樓,露出了本貌。定是那位修士顯靈,此地命不該絕!”
“好!”驚蟄拍案而起:“就由這位仙人主持大局,佑我家鄉福澤萬年!”
白速搖了搖手,擔憂道:“恐怕尚有為難之處啊。”
縣丞負手而立:“這,有何為難啊?”
“江面寬闊,常有行人失足,無念者投江,過往船隻被浪頭掀翻,再順着滔滔江水流入下遊。鄉鎮也在下遊,堆積了成千上萬冤魂怨氣。怨氣難以消散,久而久之,便上溢到兩岸化為人形作祟。此等亡靈怨念深重,數量極多,哪裡是我一介肉體凡胎能獨自抵抗的。”
“大仙的意思是……”縣丞眼珠子一轉,恍然大悟:“鄉鎮這兩日頻頻出現怪事,其實是江裡的妖魔作亂!”
白速一副孺子可教的表情,閉上眼,輕輕點了點頭。
“那,大仙有什麼辦法嗎?”
“勞煩縣令幫我準備個小屋,屋要正對西南戲樓方向,屋内放着祭台,香燭,桃木,朱砂等。吾要遠程驅除邪祟。”
“冤魂怨念需要以生人血肉鎮壓,強大的生氣,才能壓得住陰魂。需要找幾個身康體健的衙役,将活人動脈隔斷,放入這戲樓下的祭壇之上,二者和一,才能發揮出更大的效力,确保無虞。”
祁玢臉色微變。
是打生樁。
打生樁,又名活人祭,指的是在建造一些建築時,為保證施工過程順利不會出現差錯,便需要将活人埋藏在地基或橋墩中,撫慰當地的地靈,以祈求工程穩固。
活人祭和打生樁的定義有所出入,差不多也是同一套理論。以人的鮮血祭拜亡靈,獻給上天,天會給予恩賜,保佑一方水土。
“活人鎮壓。”縣丞有些猶豫:“大仙,這不太好吧?”
白速眼睛微微眯起:“縣丞大人這是什麼意思?難不成我還會害你?”
倒是一旁的驚蟄想起來了什麼:“大仙不是說,這有亡靈上岸作祟,混入其中。莫非是說,前幾日不肯就範之刃,其實就是江下亡靈!”
白速高深莫測的點了點頭。
“好!如此,最大的難題也解決了!我現在就命人将那幾人抓回來,還請大仙,保佑我鄉鎮風調雨順!”
縣丞趕緊叫人去準備白速要的東西了。一炷香後,白速在縣丞的注視下,進了一間屋子。
屋子的構造十分奇怪,據說曾經是關押犯人所做。四四方方的小屋,沒有窗,隻有一扇小小的門。白速一進去,門就被重重的鎖上,一米厚的雜物堵住了小小的入口,瞧着像是一隻密閉的棺材。
白速進去的時候,滿臉淡定從容。
驚蟄也是滿心贊歎的望着白速進去,剛一落鎖,她渾身的力氣像是瞬間被抽幹了般打了個踉跄,癱坐在椅子上。
椅子咣當的響了一聲,驚蟄喘着粗氣趴在安卓上,面色蒼白,鬓角挂着虛汗。縣丞見狀趕緊去扶她:“大人,您沒事吧?”
驚蟄沒有理他,掙紮着撐着身體望向那件小屋。
白速進去就沒了動靜,驚蟄死死按住椅子把,幾乎是從後槽牙擠出一句話:“把雜物拿走,把門打開。”
縣丞一頭霧水:“這……”
驚蟄怒道:“打開!”
縣丞簡直懵逼了,剛才要白速進去的也是她,要出來的也是她,這上官的心思這麼難猜嗎?
他兩邊猶豫,左右為難,屋子裡傳來悶悶的一聲:“不必了,我能處理好的。”
縣丞心中稍稍松了一口氣,又看向驚蟄,等待着她的回答。
驚蟄滿眼擔心:“你進去就沒退路了!”
屋子裡沉默一會:“不會的,你放心吧。”
“好。”良久,驚蟄妥協了:“縣丞,你先去外面組織衙役疏散群衆,沒我的命令,任何人不許踏入府衙。”
縣丞不解,但縣丞不問,得了命令匆匆就走了。
四周又恢複的寂靜,祈玢四個人從牆角出來,見着驚蟄眼神空洞的發着呆。
“老大。”驚蟄聲音沉沉的:“你告訴我,你有辦法出來的,對不對。”
回應她的是一片沉默。
“我不相信,你明明早就知道你的戲文是什麼了,你為什麼會無動于衷,放任劇情把你推向結局?”
幾個人在外面,白速在屋内,兩邊對話傳了進去,也隻能聽到悶悶的尾音。
良久,白速說:“驚蟄,你把我想的太厲害了。我隻是個普通的玩家,我也會判斷失誤。”
一句話,徹底否定了驚蟄的所有猜測。
祈玢走到白速的屋子前,伸手敲了敲門窗。
被封的死死的。
屋裡是個完全密閉的環境,除了空氣和聲音,基本上連蚊子都沒可能飛進去。
“剛進副本的時候我就隐約猜到了我的戲文内容了。”白速歎了一聲。
“崂山道士家境顯赫,妄想修仙,功成名就。我的房間裡有很多沒什麼用處的法器,以仙人的身份四處顯擺。希望有一天能得到衆人對仙人的敬重,滿足自我虛榮心。”
鄉鎮裡鬧鬼。崂山道士硬着頭皮當了真道士,說出的方法也全是理論沒有一點實踐能力。最後神神秘秘的要把自己困在屋裡,要不等外界安全了再出去,要不等事情被解決了,在當着衆人的面表演一出穿牆,坐實自己仙人身份。
“我的劇情線走得太隐秘了,我總覺得沒事,可以再拖一拖。沒想到這一拖……”
白速的聲音已經被染上了幾分哽咽,連做了幾個深呼吸才努力調整好情緒。
祈玢也有點難受:“你不是有很多道具嗎,沒辦法穿出來麼?”
白速苦笑一聲:“劇情已經進了死局,就算出來了,縣丞也總有辦法再抓我回去。與其這樣,不如不要浪費時間了。”
“副本出口應該就在祭壇下,你們把前幾日死去的莊成鑫的人屍體背過去,副本應該就結束了。”白速硬撐着笑道:“莊成鑫他們的屍體還在府衙裡,有驚蟄在,讓衙役帶你們去找就好了。時候不早了,你們快走吧。”
沒人應聲。
驚蟄已經快哭了,縱使知道失敗了一個副本對于白速來說根本不算什麼。可一個故事劇情的失敗,意味自己就無能為力的看着白速真真實實的在眼前死一次。
最後,還是祈玢一狠心:“走!”
四個人轉過頭去,剩下驚蟄支着椅子,慢慢的走到窗戶前。
她手撫上窗框,小聲說:“老大,那我們一會見。”
“好。”
白速聲音很虛弱了。
崂山道士的結局是頭破血流。放在副本裡,大抵是直接一頭撞死。就算白行風有心避開死亡條件,也會在這暗無天日的小屋被活活困死。
他不想死的這麼難受。
于是他吞了毒藥。
他倒在地上,唇角挂着鮮血,用盡最後的力氣回應着副本外的人。
“副本外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