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輕描淡寫的揉散了褶皺的衣角:“在你心裡,最重要的永遠是自己。折騰這一出又幹什麼呢,弄得大家都不好看。”
張弓長倒在地上喘着粗氣,默認了。
白行風頭也沒回的把門拉開,一臉平淡的看着許詞翊和高馬尾又把張弓長給搬了回去,甩手關上門。
張弓長像個麻袋一樣被往角落裡一扔,許詞翊喘着粗氣站在他面前。汗水打濕了發梢,頭前的碎發一縷一縷貼在眼角,混着長睫,蓋住了眼裡的餘光。
她居高臨下脫力的俯視着他,指尖殘存着未消散的紅,看着像是剛從地府裡爬上來的陰魂。
“說。”
許詞翊吐出了一個氣音。
軟硬并施,張弓長就算嘴再硬也不敢繼續耍花腔了。
對于他的姐姐和姐夫,固然情深義厚,但再怎麼情深義厚也沒有自己的小命重要。如今行差踏錯淪落到許詞翊這人手裡。
許詞翊這人看着冷靜,真瘋起來連自己都殺。張弓長一點都不懷疑剛才許詞翊那通威脅根本就不是威脅,那特麼就是被逼急了真情流露真想拉着他一塊死。
張弓長咽了一口口水,内心默念弟弟不孝。
然後眼睛都不眨的全交代幹淨了。
系統特派多多少少都跟系統管理層有點關系,沾親帶故的。張弓長家裡這一脈算是遠遠遠房親戚。張弓長的爹早些年因為酒後尋釁滋事進去了,張弓長的媽就帶着倆孩子坑蒙拐騙,靠着小偷小摸把這倆孩子一把屎一把尿的喂大。
這倆人倒也争氣,長大後也混出了個人樣出來,剛準備反哺老娘,老娘就病死了。姐姐找個不靠譜的姐夫,說要帶着一起發财,結果被坑了欠了一屁股債,就哭着叫着求張弓長來了。
張弓長沒辦法隻能答應下來。手裡又掏不出這麼多錢,于是隻能走歪路。他從小偷雞摸狗偷到大,手腳不幹淨習慣了,這貪點尾款,那多開個發票,被有心人捅出來了直接被炒了鱿魚,連帶着在整個人在行業的名聲都臭了。
最後的路也斷了,還連累妹夫吃完了鱿魚吃官司。這個糟心的姐夫也終于是幹了一件人事,不知道怎麼聽說的這個系統,根據六人定律求爺爺告奶奶聯系上了負責人,三個人清清白白的進了系統當員工了,還能管管類似許詞翊這樣的小蝦米過過官瘾。
交代完了一切後,張弓長的神色暗淡下來。
他爹媽都不算個好人,他身上也瞧不見什麼高尚的品格。似乎自私自利圓滑世故這些不太好詞語,與生俱來就應該安在他身上。
許詞翊看出來他想說些什麼:“隻要你老老實實在這個鎮子裡當NPC。你不會有任何危險。我會兌現我的諾言,你會過得很舒服。”
“不是。”張弓長垂下眼:“你别忘了,你說過你隻是頂替我的身份,不會對我的親人下手。”
短暫的沉默後,高馬尾:“你不恨嗎?”
張弓長不願意多說:“你們這些鬼是不會懂的。”
“我沒有對你姐姐下手的必要。”
簡短的一句話,算是讓張弓長安心了。
張弓長身上所有的設備和裝置全被沒收了,被暫時安置到隔壁的房間。當然,人還是捆着的,防止他想死遁。
“好了,現在想想最關鍵的問題。”白行風坐下:“他們姐弟感情還是挺深厚的。根據張弓長的描述來看,他的姐姐和姐夫感情不錯,對他這個弟弟也不錯,但智商偏低。你的切入點,要麼是裝成張弓長,要麼是讓他們不得不相信你就是張弓長。”
“裝不了。”許詞翊迅速地否定了第一個方案:“他們姐弟相依為命,彼此之間相互了解沒這麼容易裝出來的。騙得了一時,也騙不了一世。”
白行風也傾向于第二個選擇:“感情深厚是相對而言,真要到了二選一的地步,他的姐姐恐怕也會做出和張弓長一樣的選擇。這就是你的切入點。”
“張弓長是管理層旁支的旁支,雖然當了系統特派,在衆多關系戶和牛鬼蛇神中間夾着,他們一家子的日子應該也不好過。”
白行風聽懂了許詞翊的意思:“你是想用張弓長的身份站穩腳跟,将他們二人榮辱系在你一人身上,讓他們不得不承認你的身份!”
這姐姐姐夫兩口子的智商估計混的還不如張弓長。他們在副本裡舉步維艱,天降的弟弟帶着一身功勳,直接帶着他們一人得道雞犬升天。
不承認許詞翊的身份,就是自願放棄白撿來升官發财的機會,就算張弓長的姐姐有所猶豫,他姐夫也一定不會同意的。
高馬尾哇了一聲:“妙啊!如此一來,他的姐姐姐夫不光得承認,還得幫你瞞着不被暴露。解決了後顧之憂,一石二鳥!”
說完後,才發現兩個人的臉上并沒有多少喜悅之色。
“能帶着親信一起沾光的功勞一定是個大功勞,一件阻撓了系統中心良久,衆多系統特派都束手無措的大功勞。”
白行風看似回答了高馬尾,目光卻望着許詞翊。
許詞翊避開了白行風的回答,問道:“系統特派會處理鬼蜮嗎?”
“處理鬼蜮一般是玩家的事情。系統中心那幫人勢力得很,玩家好用,命又不值錢,越有價值的人越不會輕易出面。就連我處理的鬼蜮,都是折了好幾個玩家的中高級鬼蜮。”
“那有沒有,困擾系統多年,折了很多玩家,就算你也沒辦法保證能清理掉的鬼蜮?”
白行風沉默。
高馬尾有點害怕:“詞翊,這會不會太危險了?”
許詞翊斂了神色:“我是NPC,就算是死在了鬼蜮裡,最差的情況也是變成玩家。相當于比你多了一條命。”
見白行風仍然不為所動,許詞翊又苦口婆心道:
“事情發展到這一步,我和張弓長兩個人隻能有一個出去。就算我失敗了,情況也不會比現在更糟糕了。可如果我赢了,我拿到了一個高級身份,未來對我們合作也會大有進益,不是嗎?”
本來這種冒險的事情也沒讓白行風摻和,赢了兩個人都有好處,輸了也挨不到他什麼,頂多賠進去點積分和道具。
“不是。”
白行風垂眸。
他似乎是想了很久,才想出來了這樣的一個說辭,說出來的時候還有點磕巴。
“如果你變成了玩家,身份降檔,技能歸零。和你合作,那我不是虧了。”
“那這樣。”許詞翊也覺得白行風的顧慮有道理:“如果我沒成功,作為補償,我把如何驅使寸頭的事情告訴你。”
“你……”
白行風一時之間噎得慌,許詞翊聽他”你”了半天也沒下文,怪異的問:“我隻需要你的一個信息,我已經做了足夠多的讓步,還不夠嗎?”
白行風:“……”
高馬尾在一邊看得急得慌:“大高個,你不放心詞翊一個人去就跟去呗,我不信就連你們兩個也拿不下來。”
“我不行去。”白行風冷冷道:“百戲樓的副本之所以還沒關閉,是因為崂山道士劇情還沒結束。一旦我出去,構造塌了,張弓長和許詞翊立馬就會出事。我必須在這裡守着張弓長,直到她頂号成功。”
“t市南郊有一片荒廢的村落,叫大馬廟村。根據玩家形容,隻能定位到附近十公裡以内,包括一條重要的國道。大部分在這個鬼蜮死去的玩家都是途徑國道被吸進去的。”
良久後,白行風終于妥協,緩緩張口。
許詞翊忙問:”還有别的線索嗎?”
白行風面色凝重的搖了搖頭。
“這也就是我不敢冒險的原因。”
他頓了頓,繼續說:“從這個鬼蜮出來的玩家,每個人描述的鬼蜮内容,全部都不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