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蘇安本能感到危險。
陸俞離他很近,幼時尚且大大的鳳眼如今長開,變得狹長了些許,較常人更黑些的眼瞳裡籠罩着他,他能清楚看清陸俞眼裡的自己。
很怪異。
白蘇安下意識想後退,來拉開距離。
可他還牽着陸俞的左手,陸俞的右手也虛虛攏着他的脖子,有些掌控的姿勢,讓他後知後覺有了危機感。
“小俞……”
他無知無覺地緊繃起來,有些不安的出聲。
指腹下的喉結滾動,陸俞眸色更深,語氣輕輕柔柔的:“師尊認識薛平華嗎?”
“我……”
白蘇安被問得有些不知所措,慢半拍的反應過來他的反應太激烈了。
陸俞六歲就被他帶在身邊了,他平安順遂的長到現在,除了剛到山靈宗時被不知名的人襲擊之後便沒遇到過書裡前期寫的那些災禍了。他幫陸俞規避了這些,一時便忘了,如今的陸俞和臨仙宗毫無關系,更與薛平華毫無瓜葛。
他此番的行為,落到人眼裡,怕根本不解是為何。而他就算是解釋,也不可能對陸俞說出“因為他剖你仙骨,挖你心髒”這種話。
腦子終于反應過來,白蘇安努力鎮定下來,飛速轉腦子想着話搪塞道:“ 我聽說過他,他、他……”
突然想起什麼,白蘇安眼睛一亮,字正腔圓道:“他這些年斬殺無數妖獸,在我們妖界威名赫赫,不是好人!”
“這次過來也定是來參加妖獸圍剿的,你不要和他走近,要是被他發現我是妖,他肯定會來找我們麻煩!”
這在書裡是寫過的,隻不過薛平華殺的妖獸都是對人類心懷憤懑而主動招惹的壞妖,他此舉可說是為民除害,因此在外界風評才會那般好。
陸俞靜靜看着絞盡腦汁找着理由來阻止他和薛平華接觸的白蘇安,心頭半是想笑半是寒涼。
他實在有些好奇,白蘇安到底在他上輩子哪一段出現過,因為他過了遍上輩子的事,敢肯定沒有一隻白貓在他的視野裡出現過。
白蘇安知道他這麼多事,可知道他這麼多事的人到後期都死了,那便隻能是在那些人死前就得知的。
那他和那些人……又有什麼關系呢?
他又想起白蘇安對他提到九陰時的态度,沒對白蘇安解釋的話作出回應,而是再次問:“師尊又怎麼會認識九陰真人?”
九陰真人。
白蘇安被他反問的一滞。
好像哪裡,不太對?
白蘇安睜大眼,心裡第一個劃過的念頭是:這不是我要問的嗎?
第二個念頭是,又要怎麼糊弄過去。
陸俞書裡悲慘結局的兩大源頭,一個是薛平華這位好師兄,一位就是九陰真人。
然同薛平華在修真界的好風評一般,九陰真人作為一代大能,在外界的口碑也一向不錯。
他腦瓜子嗡嗡,第一次領會了不能如實說話的痛苦。
“我不認識他,隻聽說過。”他努力解釋,又試圖将話問回去:“你又是如何得知的他?”
跟他編個話要耗空半個腦子不同,陸俞的話編的張口就來:“賣丹藥時,我拜托過傀家人幫我調查當年奪取東西的那三人,得到的結果皆指向九陰真人的弟子。”
“他的弟子……?”
白蘇安一愣。
當日做下承諾後,他便在深夜出去找過那些人的痕迹。奈何他初來乍到人生地不熟,方向感又不是太好,走太遠就容易找不到路,便隻能局限在周邊,這麼些年也沒能找到一星半點的蹤迹。
未成想,那三人居然都是九陰的弟子。
白蘇安愣怔之于,又有一種恍然:“原來這麼早……”
這麼早,陸俞的人生就有了别的手來攪動了啊。
明明話是陸俞答的,暴露更多的卻還是他。陸俞心頭的涼意都因他這毫不設防的樣子整的淡下,一時都不知該說什麼好。
算了。
他心道。
跟一隻傻貓計較個什麼勁。
就算白蘇安真的是重生的,知道他那麼多事還要懷着不知名目的試圖來拯救他,那也沒什麼所謂了。
總歸他有的是手段留下他,倘若他和那些人一樣,他也有的是辦法來讓他知道,肆意接近他還要背叛他的代價。
“那東西呢?”
白蘇安回神,又問:“那三人可有下落?”
“東西已經被毀,那三人也在霁月宗公布的傷亡名單上。傀家人找到了他們同妖獸作戰的地方,在那裡撿了散落的碎片給我。”
陸俞準備是真的齊全,說着,他就從乾坤袋裡掏出碎成三瓣的吊墜。
東西不大,大概隻有成人拇指指甲蓋大小,樣式是很常見的平安扣。
白蘇安看着這小小的、碎成三塊的白玉,心頭發悶。
陸俞說這是他有記憶就在身邊的,那想必就是他的父母給他的。平安扣的寓意從名字上便能得知,陸俞的父母是想讓他平安健康的長大的。
可它碎了。他以為他護住了陸俞,可那次在他完全沒意識到的地方,陸俞受了傷不說,還丢失了這枚平安扣。
九陰真人,當真就如此容不下陸俞嗎?連幼童的一枚普普通通的平安扣都不願給他留下、都要剝奪嗎?
怒火和殺心熊熊燃起,白蘇安真希望自己現在能一爪一個将九陰和薛平華都給撓死,讓他們此生都無法在陸俞的眼前出現。
“對不起。”
他嗓子幹啞,悶悶道:“如果我當時能夠察覺,它就不會碎掉。”
“但是為什麼不在查到的那一刻告訴我?”他看着陸俞,眼圈有些發紅:“為什麼瞞到現在才肯跟我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