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中的項望鵑不解,為何王隽對自己是一副陌生的樣子。
她還和往日的記憶一樣。
而自己自那日,便迅速成長,變化巨大。
她低頭打量着自己,肩膀手臂上流利的線條仍存在訓練的痕迹,就連手掌虎口處的厚繭也是自己的最好證明。
隻是身上穿的印着卡通圖案的連衣裙,看起來十分奇怪。
畢竟,這是她七年前的穿着啊?
人間傳聞:“地上一日,天上百年。”
難道人間歲月的七年,對神仙而言,是百年千年嗎?
要不然就是,她把自己給忘了。
項望鵑神色落寞:“原來,您是忘記我了……”
她故作輕松地說重複了一遍:“您啊,是貴人多忘事。”
“我相信您一定在其他地方救了很多很多人,就像當初,您救下我一樣。”
她的話提及此處,王隽試探地問她:“那你還記得我們初見時發生的事情嗎?”
她的問題令項望鵑怔住,遲遲沒有開口。
她的臉色慘白如雪,襯得這夢境更加昏暗。
玄鳥還沒說幾句話,頃刻便被湧來的黑暗吞沒。
王隽意識到,夢境正在項望鵑不穩定的情緒中逐漸崩裂。
她本以為找不出事情的真相,卻見混沌之中,有幾個畫面如電光一閃而過。
雨夜、佛廟、屍體、鮮血、警車還有自己的身影……
項望鵑仍面無表情地站在原地,大地翻湧過來,迅速與自己所在的位置分割開來。
王隽努力地奔跑向她,想要抓住記憶中的她,卻被噩夢席卷着扔回了現實。
回過神時,她已在樓下。
她神情恍惚的看向屋檐外,此時夜深叢間,燈光微弱,不細看,不知那究竟是樹葉沙沙聲還是細密的雨聲。
王隽擡頭望向一片漆黑的宿舍樓,莫名感到不安。
她開始覺得,自己不該問出那個問題,甚至也不該追求事情的真相。
既然她曾親手封印一段記憶,那就說明,這個問題的答案本不該被追究。
可如果不知曉項望鵑的記憶,她就無法消除關于自己的記憶。
畢竟在滋生自我的角落,總會有記憶的殘留會尋找機會慢慢複蘇。
要是強行去除記憶,也會給項望鵑帶來災難。
這下子,她陷入了死胡同。
以往這個時候,玄鳥、閻王、黑白無常、甚至文武判官都能給自己建議。
可是在這漫長的雨夜裡,做選擇的隻有自己。
她不能預料事情的吉兇,為此糾結至極。
有沒有兩者都不必選的方案呢……
項望鵑在噩夢中驚醒,大喘着粗氣,後背整片都被汗水浸透了。
再環顧四周,寝室仍空無一人。
同住的室友早早搬了出去,這也是她在宿舍住的最後一夜。
她嗅到一股潮濕的氣味,看向沒了窗簾的四方窗,仍是黑漆漆一片,偶爾還能聽到幾聲風動和雨點砸在玻璃的聲音。
她不禁想起方才做的噩夢,以及那個恐怖的雨夜。
項望鵑抱緊自己,直到清晰的感受到自己的存在,她才輕聲對自己說:“他們都死了,不要怕。”
她從脖子上取出照片制成的護身符,放在心口。
心跳聲賦予了圖片中,滿臉淡漠,眼神慈悲的女子生命力,亦給了自己力量。
她略失落地将護身符收起,喃喃道:“原來隻是一場夢嗎?”
項望鵑将頭埋在被中,淚汗浸了一片。
“咚咚咚——”
細不可聞的敲門聲響起,在寂靜的夜裡顯得格外突兀。
項望鵑的眼睛微微眯起,這麼晚了,會是誰?
窗外的風拍打得愈發激烈,正如自己的心在劇烈得跳動。
她赤腳站在冰冷的地闆,直勾勾地看向門。
項望鵑才不會天真的以為這是鬼怪作祟,這世間,還有比人更可怕的嗎?
這棟樓有大半學生實習搬出去了,自己所在的頂層,平日打上照面的人,寥寥無幾。
既然能三更半夜敲自己的門,說明ta知道自己是獨身一人。
而今夜的風雨很大,有什麼大點的動靜也不容易被發現。
也許,門後就有一個歹徒從樓頂沒有關好窗戶的宿舍爬進樓,意圖對自己不軌。
項望鵑從不懷疑自己的直覺,更不會相信人心。
她毫不猶豫地從床底闆抽出匕首,放在身後,眼中狠戾閃過,嘴角滲出笑意。
如果門後的你,能承受正當防衛的後果,那就盡管過來!
她緩緩地扭動把手,等待門後的人推開。
可門後的人似是感到一陣強大的殺意,在原地猶豫徘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