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啊。”
“……油爆蝦?吃嗎?行,點一個……糖醋裡脊吃嗎?我記得你愛吃,還喜歡嗎?也來一個……魚香肉絲?空心菜?油麥菜?……湯也可以有一個,魚湯好嗎……”
“……夠了夠了,兩三個菜夠了,我們才兩個人,别浪費。”
“那就這樣三菜一湯吧……”
“……你平時也吃這麼好嗎?”
“怎麼會,平時就窗口打兩個菜随便吃了,一般來說,哪個隊排的人少我去哪邊。”
“……人少不就說明不好吃嗎?”
“也是相對的啦,普通打飯的窗口通常沒有特色菜的人多,所以我吃那個最多。”
……
黎硯回感覺自己好像很久沒有說那麼多話了,從食堂說到作業又說到項目又轉回早餐,滔滔不絕,一直說到喉嚨發幹,才回過神。她猛然頓住,緊張地瞥了一眼趙肆。
而趙肆一手支在桌上撐着下巴,側頭看着她輕輕地笑,認真地聽。就好像小時候一樣,隻要硯回想講,她永遠會停下來,認真地看着她聽她的每句話。
“我是不是講了太多我自己的事?”黎硯回小心地問道。
“不會,我還挺喜歡聽的。都是我不知道的事情呢。”趙肆笑着回應,“剛才說到哪裡了?早飯?不吃早飯可不行啊……”
“你呢?”黎硯回不想她深究這件事,轉而問起趙肆的經曆,“在蛋糕店上班的話,每天都會做什麼呢?我隻見過外面的工作,擺貨啦收銀啦試吃啦,還沒見過裡頭是怎麼樣的。你會做蛋糕了嗎?”
“沒有那麼快啦,”趙肆不好意思地擺手,“才兩個月,光學會分辨材料記住不同材料的性質和區别就花了不少時間,現在大部分時候都在給老闆打下手,和面團啦打奶油啦卸貨啦打雜啦……我們老闆是比較老派的那種師傅,要求基本功要紮實,講過的東西還要考試的,反而不急着教怎麼做成品……前兩天才剛學到怎麼做白吐司……”
這回輪到黎硯回托着下巴,目光灼灼地看她:“好厲害呀。”
“也沒有啦,其實很簡單的……”趙肆被她看得臉都要紅了。
“那你以後要做烘焙師嗎?”
“其實也沒有……我也還沒有想好的。”趙肆其實很少想以後,她這樣的人,不知道把根紮在哪裡,也就不敢在一個地方長久地停下來,她害怕無人的時候黑暗裡的發問。你實現了跑出家門那一刻的想法嗎?說過的大話現在算是能兌現了嗎?你覺得自己是有出息的嗎?你找到出路了嗎?你知道自己應該到哪裡去嗎?她答不上來,她也不敢答,她隻能讓自己忙碌起來抵禦那些來自心底的空寂。
年初的時候她辭了上一份穩定的工,又開始打零工。她有幾個打零工的群,信息會在群裡流通,她到處接活,從城南幹到城北又從城西幹到城東,從早到晚時間排得滿滿當當。累自然是累的,身體累了,腦子裡的聲音就會少一些,這是她多年的經驗。但這一次沒有生效,做的越多,她就越累,身體和心都很累了,她還是不停歇地在幹。
有一天,她接了溪城大學附近的幾個活,一口氣從早上幹到下午,夕陽西下的時候,她收了工,不急着回家,就沿着街逛。溪城大學西邊這一片是原地拆遷還建的幾個村,被幾所學校夾在中間,形成了獨特的大學城生态,很熱鬧也很青春。她從年輕的大學生們身邊走過,漫無目的,渾渾噩噩。
夜色降臨,她開始感覺到餓。就在這個時候,她路過了一家蛋糕店,剛出爐的面包香氣令她情不自禁地駐足。深春時節,夜裡還是有些涼的,蛋糕店暖色的燈光分外溫暖。她推開門走了進去,從貨架看到冷櫃,她本是沖着面包來的,卻被玻璃櫃裡擺的小蛋糕吸引走了注意力。她小時候也很愛吃蛋糕的,哪個小孩不喜歡甜食呢。但記憶裡最後的那個生日蛋糕,是苦的。那之後她再也沒有吃過蛋糕。
不知怎麼地,那天她就是被玻璃冷櫃裡的切片蛋糕吸引走了全部的注意。那是一塊黑森林蛋糕,表面灑滿了巧克力碎,有幾個切片已經賣掉了,空缺了一個角也就讓層層疊疊的内裡看得分明。
她看了一眼價格,26塊,好貴。這一款是整個冰櫃裡最貴的一款蛋糕。她毫不猶豫地轉身而去,在面包的貨架上看了一圈,最後選中了一個4塊錢的巧克力瑪芬。
店裡有座位,她拿着瑪芬坐下的時候還在看那塊黑森林。但當瑪芬入口,黑森林瞬間被遺忘了,濃郁香甜的巧克力味道在嘴裡炸開,甜而不膩的蛋糕吃入腹中,恰到好處地撫慰了辘辘作響的腸胃,也讓她疲憊的精神松弛下來。
難得又任性地,趙肆又買了一個大一些的乳酪包當做晚餐,慢條斯理地坐在店裡吃。晚上已經沒有别的安排了,難得地休息一下也很好。夜幕徹底地落下來,外面的路燈亮了起來,燈光昏黃,讓人眼前模糊,分明沒有喝酒卻好像已是微醺。她坐了大半個晚上,看着客人一波一波地來,看着人們帶着笑容挑選喜歡的面包,幹涸的心被悄悄地填滿。
再晚一些的時候,大概七八點鐘,今天的面包差不多快賣完了,老闆開始做清潔。她站起來,走到老闆面前,問:“我看見你們貼了招工的啟事,請問你們收學徒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