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兩隻手都被紙箱占住,不至于叫人看出心不在焉同手同腳,她在硯回的試探裡一敗塗地。一切發生地太快,她還來不及品味那會兒的微妙心情是什麼,但她感覺到了一點失控,她好像失去了對自己的把控,從身到心。直到走出宿舍樓,她才發現,硯回還跟在她身邊,就在落後半步的位置。
她驚訝地停下腳步,回身看向硯回:“你又把我送出來做什麼?我認路的。”
“我帶你去過我住的地方了,你不帶我去你住的地方看一下嗎?”黎硯回道。
趙肆猶豫地道:“就……很小很破的一個出租屋……有什麼好看的呢……”
硯回沒有給她反駁的餘地,故作傲慢地擡擡下巴向前指了指:“帶路。”
趙肆收聲,乖巧地邁步。她總是沒法拒絕硯回的。一路上她都不知道該說什麼,幾次想開口阻止硯回,但總是說不出口。硯回好像察覺了,斷斷續續地問一些問題引她作答。
趙肆住在銀田村,房東就是薛禾。薛禾在銀田村有好幾棟房子,除了她自己名下的,還有她父母和哥哥姐姐的,都是她在代為管理,零零總總幾十個租戶,趙肆偶爾還幫她去抄水電表。
硯回咋舌:“怪不得薛姐半點不在乎生意好不好……”
趙肆想了下又道:“其實鋪子也是他們家的。”
“他們家到底有多少人口啊,能分這麼多房子?”
“唔,好像是有兩個哥哥兩個姐姐,都在外頭過得挺好的,薛姐在家照顧老人,也替他們看房子,收他們一些管理費。”話題不自覺地轉到薛禾身上去了,趙肆自在了許多,話也變多了。
趙肆住的地方不算遠,走出西門沒一會兒就到了。已經不是臨街的一排,走着走着就變安靜了,趙肆又感覺不自在了,她感覺硯回好像離得有點近,她的手肘時不時就能碰到硯回的手臂。她又不說話了。
好在再有幾步就到了。她們轉進一個小巷子,路有些窄,兩邊堆滿了雜物,橫七豎八,有些地方窄得趙肆要側身才好不讓箱子挂到東西,她騰挪了一身汗,還要抽出幾分餘光看硯回有沒有好好跟着:“就說不是什麼好地方吧,别傷到你……”
硯回倒是興緻勃勃,今天是非要進到趙肆的家裡去,沒有半分退縮的意思。
她們對上眼神,趙肆讀懂了她的意思,收回了本要出口的話,自覺走在前面,替硯回開路。這不是什麼好地方,堆的東西多了,積攢的雨水都不容易幹,小蟲子小動物就會滋生,有時候也會有些難聞的氣味。
這樣的地方……這樣的地方……
趙肆捏住了紙箱的角,咬着牙硬着頭皮往前走。
幸好這段窄小的路不算長,趙肆領着硯回轉進了一個樓道,裡頭也堆滿了雜物,黑洞洞的。趙肆跺跺腳,試圖把樓道燈喚起,好一會兒才亮起一點昏暗的光,聊勝于無。
“小心腳下。”她才說完硯回就被什麼東西小小絆了一下,摔到趙肆背上。
趙肆反應很快地用脊背抵住了她,讓她重新找回平衡。身體相貼的時刻,心又在亂跳。
“有傷到嗎?”
“沒有。隻是絆了一下。”
“牽着我。”話出口趙肆才覺出不對,她現下又空不出手去牽硯回。
黎硯回看了她兩眼,沒有提出異議,隻是伸出手,勾住了趙肆的衣角,擡頭對她笑道:“牽好了,走吧。”
她好乖,牽着衣角,低頭專心走路,像個小朋友一樣亦步亦趨跟在身邊。好可愛。
趙肆收回眼角餘光,規規矩矩地看眼前的路。她住三樓,因為設計的原因樓道裡基本沒有光,樓道燈也是忽靈忽不靈,趙肆使勁跺腳也沒把燈喚醒。黎硯回一手從兜裡掏手機,點亮了手電,手電的光照亮了眼前小小一塊地方。
“就是這裡了。”趙肆用身體把紙箱抵在牆上,試圖騰出一隻手去兜裡掏鑰匙,但紙箱有些重,總是往下滑,試了兩次都沒成功。
黎硯回往前走了一步,道:“我來吧,哪個兜?”
這下是真的超近了,黎硯回從後面貼上來,幾乎要将趙肆籠進懷裡,呼吸就在耳後,說話間的氣一陣一陣撲到耳朵上,耳朵都燙了起來。
“左……左邊……”趙肆抱着紙箱幾乎要貼到牆上。
“左邊……”黎硯回摸上趙肆的腰,沿着側邊向下,摸進兜裡。褲兜很薄,貼在大腿上,黎硯回的手摸進來,就好像摸在了她的腿上。硯回的手通常偏涼,但這會兒趙肆卻覺得好燙,像一塊滾燙的烤番薯揣進兜裡貼到腿上,燙得人想跳起來卻又暖得熨帖。
她幾乎要跟紙箱一起貼到牆上,梗着脖子不敢回頭。她感覺硯回的呼吸就在耳邊,生怕一側頭就碰到不該碰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