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肆生得不差,個子不低,身材颀長,從裡到外透着英氣。過去并不是沒有人向她表達過愛意,從學校裡白淨腼腆的男孩到熱情似火的女孩,有同樣境遇一無所有的打工小妹,也有打拼的時候遇到的那些過慣苦日子的姐姐,當然也有那些不懷好意的刻意接近。但趙肆從未想過跟誰開始一段感情,倒不是沒有過心動,她隻是不那麼相信浸透在血和淚裡的那一點所謂的愛。
愛是什麼呢?她的父母是自由戀愛相識的,她媽媽年輕的時候出于愛選擇了一個從農村來的窮小子,後來跟着他去到縣裡,相互扶持着有了家庭、有了商鋪、有了錢、有了房子。他們應該是有愛的,因為哪怕到了現在,哪怕趙平爛得像一灘泥,吳永芳還是覺得他是有好的地方的,也還是要翻來覆去地講他當年也是相貌堂堂踏實上進的好青年。他們是愛過的,所以再難,吳永芳也沒想過舍棄他。這是她理解的愛。但趙肆不理解。她沒有見過那個幹幹淨淨的青年人,她隻看見在生活的苦難裡自暴自棄的兩個人。這難道就是愛的模樣嗎?
趙肆不理解。獨自打拼的那些年,她遇見過許許多多的人,也看到過身邊的人相互取暖。年輕的□□緊密貼合在一起,淌着汗水,彼此寬慰,聲音裡都帶着黏膩的歡愉。但通常要不了多久,他們便會分道揚镳,繼續自己一個人去面對苦難的人生。
她也陪過失戀分手的小姐妹喝酒,聽她們又哭又鬧,傾訴混着咒罵,她從一開始的手足無措,到後面淡然地勸慰,翻來覆去地說以後還有更好的。可她總是不理解,什麼都沒有的彼此抱在一起互相取暖,能有的也不過就是那一時的暖罷了,既然沒有未來,為什麼還要開始呢?
她曾經跟一個關系比較好的小姐妹提出過這個問題,她的小姐妹定定地看了她好一會兒,突然地哈哈大笑,笑得眼淚都出來,笑她沒有開竅。
趙肆不理解,也不想理解。她永遠不會把寄托放在别人身上,也永遠不會讓自己陷入那樣虛無的境地,她隻相信自己,自己的手腳、自己的力量、自己的頭腦才永遠不會辜負自己。
可直到再次遇到黎硯回,她才知道,自己的手腳、力量、頭腦有時候也是不聽自己指揮的。黎硯回像深入骨髓的毒,在不知不覺間侵入她的四肢百骸,浸透到每一個神經末梢裡。她的心永遠向着黎硯回的方向在跳動。
這是怎麼回事呢?明明她比任何人都知道她們有如雲泥,那樣高高在上的一個人,怎麼會讓她有那樣的膽子去接近去相信?可那個人是黎硯回啊。
有很長的一段時間,她的腦子都是兩個聲音在争吵,讓她心浮氣躁,也有些時候讓她害怕,讓她恐懼,讓她戰栗。可她又不想遠離,她甘之如饴。甚至有些時候,她竟覺得這樣不清不楚不甚清白的狀态就很好,不去擁有就不會失去。
好在黎硯回不要她來做抉擇,黎硯回有一雙能夠看透人心的眼睛,她把一切看得清清楚楚。她知道趙肆的搖擺也知道趙肆的恐懼,她不說,她直接做,于是她把自己交到趙肆的手裡,讓趙肆一手掌握。
在一場極緻的歡好裡,趙肆浮空的靈魂踩上了堅實的地面。
原來心與心的相貼是那樣的暖,原來軀體的碰撞是靈魂與靈魂的共振,原來黏膩的汗水裡有牽扯不清的綿綿情意,交纏的呼吸裡是說不完的眷戀。原來這就是愛欲。
管它以後與未來,管它踏實與恐懼,這一刻她萬分清晰地認知到她想要,她想要這一刻的親密無間永在,她想要這個人為她永久駐足,她想要永遠擁有身邊這個人啊。她終于敢于承認,她愛,且愛得深沉。
在還未消散的愛欲迷亂的氣息裡,趙肆擁住黎硯回,在她耳邊輕輕發問。
“硯回,我是什麼?”
黎硯回的回答是在她肩頭咬了一口,她吃疼地嘶了一聲。但她仍然堅持,固執地非要聽到那個答案。
“我是什麼?”
黎硯回翻身壓住她,手撐在枕邊,注視着她的眼睛,認真地看她,開口道:“是女朋友,是愛的人。請你做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好。”趙肆終于笑起來,滿足又輕快。
黎硯回就那樣看着她,看着她最為純粹最為坦然的笑,心柔軟得快要化掉。她俯下身再次與她接吻,趙肆閉上眼仰頭回應。
手掌沿着曲線遊走,那些她念想過、揣測過的肌腱線條終于真實地呈現在她手中,如她所想的那樣柔韌又充滿力量。在她的觸碰裡,血肉繃緊又放松,力量湧動着又克制着消散,一雙手攥緊了又放開,迷茫地無處安放。黎硯回沿着手臂摸下去,牽着她的手放到自己的腰上,粗糙的一雙手聽話地握住了纖細的腰身,不自覺地用拇指刮蹭腰間的軟肉。
“你……别動!”黎硯回軟了手腳,惱得輕錘了她一下。
“哦……”趙肆不敢動了,乖巧地攬着她的腰,讓她半邊身子壓上來,更好地撐住她。
手接着遊走,呼吸漸沉,趙肆一次一次地被撩起欲望,熱度灼燒着理智,但總也到不了頭。她最終還是歎了口氣,按住了黎硯回亂來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