嗚嗚咽咽的聲音從河上傳來。
那聲音一會兒離得很遠,一會兒近得又像在船邊。
李冬鳴跟着爹爹李槳川經曆過了不少怪事。
他曾經親眼看着爹爹怎麼在河中撈來撈去,都撈不起那具屍體。
連其他人都懷疑屍體已經被沖到了别的地方,李槳川如果繼續在這裡撈就是白費工夫。
可李槳川真的在要了一些東西祭祀過後,等着香燃完,再去撈,就一下子将屍體撈了上來。
還有李槳川找屍體的辦法也玄乎得很。
往往死者家屬在找上李槳川之前,就已經找過了别的人,還曾經在李槳川要打撈的地方打撈過了,但其他人就是做什麼都沒用,隻有李槳川來做才是有用的。
李冬鳴看着自家老爹做了好些回法,卻還是學不會老爹的本事。
當然,按李槳川說的,就是這等絕活,如果能如此輕易讓李冬鳴學會了,那這千巒河上就該多幾個人會隻一門手藝,而不是遇到難題,就都要來找李槳川了。
李冬鳴現在聽着外面傳來的嗚咽聲,立刻想到跟着老爹經曆過的怪事。
可這時候沒有老爹在身邊。
他還算得上什麼都不會。
這時候的他,真不知道能做什麼。
李冬鳴被吓得夠嗆,卻還是堅定地伸手抱住李春生。
他按着李春生肩膀,要和李春生悄悄靠近娘住的船艙。
不能出聲。
按照千巒河上的規矩,到了這時候,就是河中各種妖魔鬼怪都可能出來活動的日子,他們絕對不能出聲。
所以不管多麼擔心裡面的娘自己一個人待着,究竟忙着什麼,他們都要緊閉嘴巴。
船艙卧室的門被人從裡面鎖上了。
他和李春生都隻是小孩子,沒有強行破門的能力。就算有,也一定會弄出很大的聲音。
娘就在裡面。
但這一扇門卻好像天塹,将他們隔開。
李冬鳴貼着門坐下。
他還是摟着李春生肩膀的姿勢。
李春生滑坐在他身旁。
河水一浪接着一浪地拍打,嗚咽聲連綿不絕。
李冬鳴用另一隻手緊緊攥住李春生的手。
就算爹不在,娘将自己鎖在房間裡,還有他這個當哥哥的在!
李春生低着頭,長長的睫毛微微顫動。
自始至終,他都沒有擡頭看一眼李冬鳴。
岸邊。
五叔公顧不得再和阿平搶烤魚吃了。
他手持銅鈴,緊盯着在夜色中黑得吓人的河流。
阿平也拿出了法器。
他的法器是一個金剛杵。
木屋外排隊的魂也陷入了暫時的騷亂中。
有一些魂驚恐地要逃跑。
但五叔公搖動銅鈴,就将這些魂控制住,讓這些魂繼續老老實實地留在原地。
還有早早進入了聞紋木屋的魂,在木屋内享受着美食,感受着難得的安心感。
他們可不會随随便便就往外面去!
而其他排着隊的魂,發現應該要輪到自己了,也都往木屋裡擠。
一時間,木屋裡又多了不少魂。
聞紋也聽到了木屋外的嗚咽聲。
但今夜發生的事都不甚尋常,她已覺得無論發生什麼都是有可能的。
直到現在,她眼睜睜看着魂擠魂,讓木屋中幾乎沒有可供落腳的地方,她才意識到問題嚴重。
現在出現的,恐怕是一個大家夥!
好在李冬鳴和李春生白天為她盛來的河水還沒有用完,她現在還能再用一次挂霜翻沙法術。
聞紋這次施法比上次心急多了。
上一次她并不覺得會立刻發生什麼事,她僅僅要為了當地人今後的生活做規劃,幫他們解決潛在危機。
這次危機已經上門了!
聞紋既盼着時間過快一些,讓她的法術快點完成,又擔心時間過得太快,外面的大家夥等不住了,要立刻鬧事。
鍋中的糖漿終于變成了香油色。
聞紋看到離自己最近的地方多了一個淺紅色混雜着淡淡青黑色的小點。
這代表這次來這裡的家夥是鬼修出身,和現在在她木屋中排隊的這些鬼魂算是同族。
不過鬼修有吞噬同類升級的說法,高級鬼修遇到低級鬼修,往往會将低級鬼修當做口糧。
這一小點隻有淡淡的紅色,則說明外面的鬼修曾經作惡,但絕對不是黑魚妖那種為禍一方的大妖。
外面響起五叔公的聲音。
“鐵娘子,你不老老實實留在你的五洞嶺修煉,來這裡做什麼!”
哭聲愈發哀切。
“奴家慘啊,奴家好端端的修煉,突然被人插了五個指頭洞,連奴家住的地方都改名為五洞嶺了。你說這樣的大仇,奴家要不要記一輩子呢?如今奴家好不容易才看到報仇的機會,奴家要不要來報仇?”
話音未落,已有水浪拍起。
隻聽這聲音,可知掀起的浪何等巨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