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棠呆愣愣地許久沒有動靜,雲綻擔心地碰了碰她的手臂,低聲擔憂道:“姑娘。”
謝棠怔然回神,往前走了一步卻不慎踩到一塊石頭,腳底一崴,慌亂之間手摸索着去尋支撐之地,手掌碰到假山突出的碎石上,掌心和手腕頓時一陣火辣辣的痛意傳來,她禁不住輕“嘶”一聲。
遠處的人似乎是聽到了聲音,眼瞧着衛子羨看了過來,謝棠心底慌亂,忍着痛往裡邊挪了挪,将自己完全藏到假山後。
胸腔仍劇烈的跳動着,她背靠着冰冷的石壁,滿心都充斥着奇怪的情緒,她無暇顧及自己傷勢,隻覺得自己不能被衛子羨看到,更不能被那位女子看到。
此時,小徑上的衛子羨已将不慎跌入自己懷中的婉平郡主扯了出來,他退開幾步,冷聲提醒:“郡主,當下腳下。”
被喚作郡主的人自然沒錯過他躲避不及的姿态,她淡淡收回視線,斂去眼中不甘,柔聲道:“真是對不住,夜深了眼拙看不清路,方才真是多虧了四公子。”
衛子羨面上仍是平素那般的表情,淡聲道:“往前再走一小段路便是祖母的院子,我還有事,便不随郡主一同過去了。”
婉平郡主心底自然不願意,但她知道此事急不得,需徐徐圖之,便福了一禮告辭:“四公子慢走,今日多謝了。”
衛子羨颔首。
婉平的身影很快消失在路口,衛子羨看着自己月白衣袍上沾上的胭脂,緊皺眉頭,面上是說不出的沉郁。
這時,一陣夜風生起,卷的青石闆上的落葉聲作響,他将視線挪到了假山處露出的鵝黃色裙擺上,沉默須臾,他邁步一步步往假山處走去。
他方才就看到了謝棠的身影,正是因為片刻的分神,才會有适才的一幕。但扪心自問,他其實是有機會躲避開婉平的,可不知怎的,在刹那之際,他忽地想起那日謝棠貼着自己,吐氣幽蘭,仰臉滿心滿眼皆是自己的模樣來,怔愣之下,便沒能及時推開她。
适才謝棠那一聲痛呼,他聽的真切,也不知她是否受傷。
外面的腳步聲愈來愈近,謝棠心跳聲震耳,凝神聽着外面動靜,緊張到幾近屏息,她費勁往裡面藏了藏。
她不想在這種情況下被衛子羨看到。
及假山還有方寸之間時,衛子羨看着地面一角,忽然停下了步子。
漏在外面的裙擺收進去了。
沉默片刻,他收回視線折身往回,離開了假山。
聽到外面的動靜,謝棠松了口氣,也不知是她心裡祈求的哪路神仙聽到了她的話,衛子羨竟當真離開了。
謝棠等那道萬分熟悉的腳步聲漸去,直到聽不見聲音,才有些洩氣似的放松了肩背,她提裙繞出假山,看着衛子羨離開的方向,卻不知為何,心間沒有輕松的感覺,反而覆滿了澀意。
雲綻看着她仍流着血的手背,仔細地找帕子包住,着急道:“姑娘,方才為何要躲四公子,您手成這樣了,為何不随四公子一同回去請府醫瞧瞧。”
謝棠低頭忍着痛摸了摸傷口,沒有回話,反倒是聲音輕輕地問她:“雲綻,方才那位姑娘,你可知是誰?”
雲綻:“那不是婉平郡主嗎?姑娘您之前見過的,您忘了?”
“婉平郡主。”謝棠重複一遍她的名字,“原來是她。”
如國公府這般的門第,姻親自然都是些非富即貴的人家,而婉平郡主所在的南安伯爵府便是如今國公府老夫人的母家。前些年,國公府欲替衛子羨說親,這人選裡頭,自然也有婉平郡主。
隻是後來遇國喪,此事便耽擱下來,後來婉平郡主也定了親事,此事便不了了之了,彼時謝棠來京不過半年,陷在失去父親的悲痛之中,并沒過多關注此事,對婉平郡主容顔也記不大清了。
也不知如今郡主來國公府是為何,又為何方才他二人舉止親密。
裙子上沾了幾滴血迹,謝棠回屋換好了衣裳,才去找衛子羨一同用晚膳。
她心底裝着事,用膳時也心不在焉的,就連衛子羨喊她都沒聽見。
還是雲綻戳了下她的肩她才回神,不解的看看雲綻,後者使眼色,示意她看前邊。謝棠一轉臉,便對上衛子羨微有不虞的臉色。
他已用好膳,此時正注視着她,仔細瞧,眉頭還緊鎖着,謝棠這才發現,衛子羨換了身玄色直裰。
他慣常着淡雅的衣裳,溫潤如玉,君子如琢。倒是沒想到,玄色的衣裳在他身上竟也極為适配,襯得他面若冠玉,劍眉星目的,素來溫和的面容添了幾分淩厲,愈加凜然。
見她又一次走神,衛子羨終是壓低了眉宇,他不滿開口:“阿棠。”
謝棠回過神,有幾分被抓包的無措:“四哥哥。”
衛子羨視線從她的臉上挪到纏着帕子的半掩在袖中的手上,問道:“手如何了?”
謝棠将手放到桌下,不敢再看他:“我沒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