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目相對的那一刹那之間,好像連風都停止了。
謝棠滿腦子都是他看到自己來了賞梅宴該怎麼辦,她來這等相看意味濃重的場合,沒有提前知會他一聲就罷了,要是他誤會了要如何解釋。
心底一急,就想即刻過去同他解釋兩句,又見衛子羨視線正落在自己身上,她循着他的視線看過來。
直到這時,才發覺李硯書還扶着自己,他的一雙手正托着自己的胳膊。
二人相距不過方寸之間,又是這麼個姿勢,在外人看來實在有些過于親昵了。
謝棠急急掙脫他的攙扶,動作飛快,帶着歉意福了一禮:“多謝李公子。”
李硯書空中的手緩緩收至身後,躬身回禮,退後幾步,眼睛沒再敢瞧她,溫聲道:“謝姑娘不必多禮,你沒事就好。”
“我沒事了。”
謝棠輕聲回他。
他二人雖毫無逾矩之姿和冒失的言語,但二人正值好年華,姑娘嬌俏可人,雙頰绯紅,年輕的郎君又礙于禮法不敢擡頭看她。
偏偏兩人一來一回的問答不曾停。
在遠處看來,頗像一副小兒女情窦初開時的含羞帶怯。
賀愈眯眯眸子,抱臂站在衛子羨身旁,拿肩膀撞了撞他。
“小阿棠和李公子有情況?”
衛子羨斂眉收回視線,側眸看一眼他,語氣微沉:“不可妄言。”
賀愈點點頭:“知道知道,開玩笑行了吧,知道阿棠的夫婿你得好好挑選。”
分明是好話,賀愈也一直就是這麼個性子,說話時不怎麼顧忌,衛子羨早就聽慣了他的語氣和說話方式。
但今日聽着,怎麼就那麼的刺耳,教他頭一回生出了不好的想法。
賀愈嘴這麼毒,說話這麼難聽,怎麼同僚這麼多就沒有人毒啞他?
下一瞬,這種想法在心裡更甚。
因為身側之人幽幽歎了句:“不過我瞧着這李公子相貌堂堂,人品貴重,倒也不失為一個好的夫婿啊。”
衛子羨緘口不言,面無表情看了一眼李硯書。
這時,謝棠已走了過來,她同二人行過禮,瑩瑩杏眸看着衛子羨,頰邊梨渦淺淺:“四哥哥你怎麼也來了?”
她有些緊張和慌亂,語氣很是明顯,不難聽出。
衛子羨将視線緩緩投在她身上,這才看到她今日還施了粉黛,眉眼精緻,唇瓣嫣紅,恰似三月春花盛開在枝頭。
卷翹的長睫撲閃撲閃的,顯得很是不安。
他淡淡将視線從她臉上挪開,不答反問道:“适才腳可有受傷?”
謝棠說沒有。
衛子羨方才過來時,曾在前廳之處看到過衛迎的身影,不難猜出她今日是怎麼來了,也不必再問了。
他環視一圈随她一同過來的幾人,沒見到什麼生面孔,這才對謝棠道:“既然來了,就好生轉着賞梅,我還有事,你們自便。”
語罷,他便颔首示意賀愈,預備離去。
多日未見,驟然得見他在此處,簡直是天上掉餡餅的大好事,謝棠攢了一肚子的話想同他講,怎麼可能輕易就讓他離開。
謝棠張唇想問喊住他,可話到嘴邊了,看到兩人已雙雙離開的背影,又什麼都說不出來了,隻看着他逐漸遠去隐匿在梅林之中的背影,悶悶回了一句:“好。”
李映綿上前挽住她的胳膊,看了謝棠一眼,見她滿臉的失望和失落,順着她的目光往前一望。
隻看到了那傳聞中的世家子弟之典範的衛子羨的背影。
須臾之間,胸中湧現出一個想法,她心下一驚,再去看謝棠那張頓時之間像失了光彩的臉頰,她像是打通了任督二脈一般,隻覺撞破了許多不為人知的心事。
李硯書很快便同她們兩人做辭離開。
李映綿挽着謝棠的胳膊,同她緩步移走在暗香浮動的梅林之間。
她頻頻側目看謝棠,一臉的欲言又止。
謝棠心底尚有失落,伸手拂開面前橫過來的枝條,正好撞到李映綿愁容滿面的看着自己的樣子。
她心下大駭,連忙問她怎麼了:“怎麼臉色這麼差?”
李映綿摸摸自己的臉,說沒事,反而抓着謝棠的手,她看看四周,見沒有什麼生人來,周遭隻他二人。
才湊近她,附耳低聲道:“阿棠,你——”
話開了個頭,有些說不下去了,斟酌了下句子,她才道:“你實話告訴我,你是不是對衛四公子……你是中意他嗎?”
謝棠微愣,頓時隻覺四周的一切都停滞了,她不懼于被好友知曉此事,隻是李映綿才回汴京不久,她又與她不常見面,她去何處知道?
她詫異的眸子睜大,看着李映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