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棠是打定了注意要走,也始終不肯多吐露幾句内情,衛迎再急也全無法子,她撬不開謝棠的嘴,便隻能纏着她讓她多留些日子了。
“你既不肯多講,我便也不多嘴了,隻是你這回離開的倉促,又鐵了心的往後不肯再回汴京,那總得……總得多呆幾日。”衛迎起身過去将那幾個包袱抱在自己懷中,賭氣似地坐在八仙桌前,幽幽看着她,“今日我要是不來,隻怕你人都離開汴京幾日了,我還隻當你在那梅府好生住着。”
她真是越想越氣,眼睛都氣的紅了:“咱們好歹相識多年,你竟是半分都不将我放在心裡,這麼大的事,一點兒也不同我說一聲。”
哀怨又委屈的聲音聽的謝棠心裡也不舒服,她連忙過去到她旁邊,輕輕圈住衛迎的脖子,小聲說:“沒說不告訴你的,我生病腦子燒糊塗了,這也是臨時起意。”
越說越亂,衛迎的怨氣是一點兒也沒消。
謝棠自知失言,笑着好聲好氣哄道:“那我就聽迎兒的,多呆幾日,陪陪你好了。”
衛迎又不是不講理,謝棠的糾結和難過她也是看在眼裡的,知道謝棠下了決心就再難更改,也隻能如此了。
她攬住謝棠的脖子,輕聲說:“這些年我攢了些銀子,回頭你都帶上。”
謝棠說不必,“我自己有,再說了,你那些銀子都是有用的。”
衛迎一直都心心念念着要開一家糖水鋪的。
“銀子哪有沒用的,那都是有用的,我給你你就拿好了,反正我爹娘的銀子都是我的。”
謝棠還待說些什麼,衛迎擡手堵住她的嘴巴,佯裝惱怒道:“你要是再拒絕,那我就跟你一同離開汴京。”
謝棠知道她做的出這種事,又氣又好笑的應下了。
既是決定晚兩日再走,這日兩人便待在一處叙話。
夜裡衛迎也沒有離開,一直陪着她。
就這麼過了兩日,謝棠便準備離開了。
衛迎很是不開心地坐在榻邊看着她梳妝,揪着被衾的手愈發的用力。
四哥到底是怎麼回事啊,不是前幾日還在家宴說欲娶謝棠,這兩日又沒動靜了,她都私下悄悄遣人告知他謝棠預備離開汴京了,他竟也沒做任何的事,就這麼任由她離開。
這兩日她偶爾同謝棠提起衛子羨,她也總是避開這些話題。
到底發生了何事,教他們一夕之間成了這樣。
她真是想破了腦袋也想不明白。
眼巴巴看着謝棠梳妝罷,衛迎哀愁着望着她,正想着再如何央她留幾日。
這時,門外忽有女使的聲音響起。
“謝姑娘,府裡來了位梅大人,這會兒正在前廳,說是要見您。”
謝棠蹙蹙眉,淡聲道:“我不見。”
“說是您的舅舅。”
謝棠将手中的簪子放下,起身往外走,推開門看向女使,好聲道:“隻要是姓梅的,我都不見,往後可直接趕出去,不必再通傳。”
女使為難,謝棠說完就要關門,卻被人給攥住了腕子。
腕間熟悉的力氣和空氣中熟悉的味道,無一不證明來的人究竟是誰。
謝棠垂眼掙開手,理都不理衛子羨。
“阿棠。”這一聲含了無盡的無奈和寵溺,謝棠手指微頓,就要扭身進去。
衛子羨連忙攔住她道:“不是那些人,是你母親的胞弟,你的親舅舅,梅阆梅大人。”
謝棠腳下步子微頓,詫異地轉過身,看着衛子羨的臉,震驚又迷茫,半晌才輕聲重複:“我的親舅舅。”
*
“在下梅阆,祖籍江陵府,有一胞姐喚作梅韻。”形容俊郎的中年男子目光慈愛地看着門檻旁的小姑娘,眼底浮滿紅血絲。
他緩緩踱步朝着謝棠走去,看着那陌生又熟悉的年輕面容,心頭酸澀難捱,喉頭更是哽住,難以成聲。
“阿姐與姐夫年少相愛,膝下隻有一女,喚作謝棠。”梅阆停下步子,站在謝棠身前,顫抖着擡起手拍在她的肩上,霎時間眼淚也滾了下來,“你受苦了,孩子。”
謝棠紅着眼尾仰臉看着他,整個人還處于震驚中不曾緩過來。
母親從前是有說過她有一個舅舅。
可那時見到外祖和梅襄之後,梅襄也自稱是她的舅舅。
整個梅家,從來沒有人說過她有位喚作梅阆的舅舅。
可梅阆生的太像母親了,眼睛、鼻子、嘴巴,處處都像。
這世間要憑空尋出一個這般長相的人絕非易事。
她雖對衛子羨心有成見,但她也明白,衛子羨絕不會用這種事來诓騙于她。
所以他當真是自己的舅舅。
可是怎麼會有兩個舅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