燭火“噼啪”一聲響起,在寂寂長夜中尤為明顯。
謝棠後退幾步手撐在桌角,大口喘着氣平複着,衛子羨往前走近,正欲替她擦去淚珠,謝棠渾身一抖,衛子羨的手就僵在空中再也落不下去了。
她扭過臉躲開他的視線,手指着門外,冷聲道:“出去!”
衛子羨将手緩緩收至背後,就那麼沉默地看着她,也不說話亦無任何的動作。
兩廂僵持不下之時,謝棠氣憤難當,繞過他就要往外走,衛子羨一把攥住她的腕子。
謝棠擡眼死死瞪着他:“你不走,我出去。”
衛子羨擰眉望着那滿是怒意和厭煩的雙眸,臉色發白,心裡更是說不出的難受。
不自覺的手下氣力更重了一些。
他忍着渾身心如刀絞的滞痛,竟也扯出一抹自嘲的笑,“我出去可以,但你答應我往後不能再躲我,也不能見李硯書。”
謝棠手指微抖,語氣更冷了,一字一句道:“往後更沒有必要再見你了。”
衛子羨一次一次的将她對他的愛意全都消磨盡了,何止是不相見,他若是往後再如今夜這樣逾矩無禮,她都要恨死衛子羨了。
這明顯的恨意,衛子羨頓時怒火翻湧,他微眯了眯眸子,溫聲道:“你最好不要激怒我。”
謝棠冷道:“你還能殺了我不成?”
“阿棠,别說這種話。”衛子羨緩緩附身,與她的臉相距不過一寸,近到彼此呼吸交融,能看清對方眼底的自己,他很是認真地看着謝棠那雙泛着紅的眼睛,語氣更是平靜,“殺人可是要償命的,我放不下你。”
他貼近謝棠,與她額頭抵着額頭,輕輕的,近乎呢喃般說:“我真想将你藏起來。”
謝棠渾身一怔,後背陡然升起一股寒意來,驚恐地看着他。
衛子羨溫和一笑,用指腹輕柔擦去她眼尾上綴着的那滴淚,“騙你的。”
……
屏風後的浴桶之中,少女将自己整個身子都浸入溫熱的水中,升騰起的水霧彌漫地到處都是,可她尤嫌不夠,教女使繼續添水。
“姑娘,再加熱水隻怕是要燙傷了。”
謝棠怔忡片刻,擡手揮退她,往水面之下潛了幾分,即便是身處如此熱的浴桶之中,她仍然無法驅散身上的那股寒意。
隻要一閉眼就會想起衛子羨那駭人的目光和語氣。
水下無法呼吸的窒息之感令她生了慌,謝棠才像是反應過來似的從水面探出腦袋。
謝棠将擋住面頰的濕發攏到耳後,看着水面蕩起的一圈又一圈的漣漪,終是下定了決心。
明天就離開汴京,她真的不願與衛子羨做糾纏了。
她的決定下的雖快,好在離開汴京的決定是一早就定下的,亦告知過舅舅舅母,該收拾的細軟也備好着,隻需同他們告别便是了。
一夜輾轉未眠,次日便與梅家三人話别,梅晴自是勸阻幾番,很是不舍,但謝棠去意已決,誰也不能令她動搖。
話絮分别後,謝棠便乘着馬車帶着雲綻從梅家離開,一路向城外而去。
臨到城門處,遙遙便可見查驗路引的隊排了一長隊,謝棠抱起身側的包袱放在膝上,取出層層疊疊用衣服裹起來的匣子。
誰知打開匣子時,裡頭竟空空如也,她同雲綻二人的路引都不見了蹤迹。
謝棠怔愣片刻,打開其他的包袱,“雲綻,你後來可有動過路引?”
雲綻說沒有,她也頗有些着急的解開包袱翻找起來,可不論她們二人怎麼找,就是找不到,那張薄薄的路引就像是憑空消失一般,再也找不到。
謝棠看着匣子,回想着昨日和今日發生之事:“會不會是落在哪兒了?”
雲綻說不會,“昨夜姑娘說完之後我還特地查看了一番,那會兒還是在的。”
謝棠靠坐在車壁上,頓生茫然,不知自己該怎麼辦好。
而此時,她們的馬車已到了城門口,外邊侍衛同車夫要路引的聲音傳進了車中。
一大早出城之人皆有要緊之事,她們這般擋在道上,攔住去路早有人不滿。
侍衛道:“沒有路引就回去,莫在此處妨礙公務。”
雲綻探出腦袋同外面之人說着軟話,保證自己有路引,隻需稍待片刻,正在找尋。
時間一久,不滿之聲愈大了,謝棠攥緊帕子,毫無對策,絞盡腦汁都不知那薄薄兩張路引怎麼就找不到了。
不知怎的外面車夫與後邊的人生了口角,眼瞧着吵嚷了起來,那侍衛頗為不滿,喚來一隊人,吩咐将他們幾人通通抓起來押回衙門。
謝棠才掀開車簾正欲看看發生了什麼,忽聞身後有一人揚聲道:“且慢!”
她往後一瞧,瞳孔驟然微縮。
馮鳴。
她心底頓生起不好的預感來。
馮鳴對謝棠微微颔首,便拿着國公府的牌子同那侍衛口語幾句,片刻後,馮鳴已走至馬車旁邊,他同謝棠行了一禮:“謝姑娘,世子有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