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連幾日的晴天,悶熱到夜裡得拿着扇子納涼才得以安眠,到了今日,一推窗卻是陰雲密布的天氣。
窗外鳥啼聲清脆,謝棠在屏風後系好衣裙上的系帶,向外張望幾眼,見無人注意到她這處,連忙将先前兌好的銀票塞進懷中。
此行匆忙又隐秘,自是不敢帶太多行囊,衛子羨聰敏,心思細膩,難保會發現端倪。
為保此行一切順利,隻帶些銀票才是最妥帖的。
收拾周全後,謝棠站在門口回首,一一掃過這屋中邊邊角角,随後頭也不回的邁過了門檻。
衛子羨正在廊下看海棠花,聽到動靜,他回首往過去,看到少女娉婷向自己走來,眼眸霎時變得溫柔。
他看着謝棠一步步走到身前,溫聲喚了她一聲,随後又伸手從女使手中接過披風,為謝棠仔細披上。
“今日風大,莫要着涼。”
衛子羨的手指修長白皙,骨節分明,十分好看,片刻間他已靈活地打好了結,随後将肩頭的褶皺抻了抻,這才牽起謝棠的手,并肩向外走去。
仍是上回的那個成衣鋪,繡娘笑吟吟地在門外侯着,看到謝棠過來圍着她稱贊不已。
謝棠提着裙擺向四周看看,并未發現什麼異常,路上行人各自忙着自己的事,無人關注他們,便是房頂屋檐上也幹幹淨淨,唯有幾隻雀鳥落下又飛走,毫無異樣,一時間謝棠心裡愈發的忐忑了。
見她神色不安地蹙眉向四周看着,像是小鹿一般靈動可愛,衛子羨輕捏了捏她的手,輕笑一聲:“阿棠在看什麼?”
謝棠渾身一僵,惴惴看了他一眼,才往他身旁靠了靠,小聲說:“隻是有些許的緊張。”
“不緊張,你該開心,阿棠,你要嫁給我了。”衛子羨心下滿足的難以言語,唇角的笑再沒有下去過。
謝棠不置可否。
二樓閣間裡,謝棠與繡娘在屏風之後,繡娘捧着托盤過來,笑着道:“姑娘姿容秀美,身姿極佳,這喜服在您身上,就像是寒枝見了春風,枝頭才能開出鮮豔的花兒。”
謝棠沒心思聽她恭維,勉強笑了笑,女使過來欲替她解衣裳,謝棠連忙避開,動靜之大,令屋中所有人都怔愣片刻。
繡娘詫異道:“姑娘這是……”
謝棠攥緊衣裙,掌心都生了一層薄汗,她搖搖頭平複下心緒,垂着眼睫頗為羞赧地溫聲道:“勞請諸位移步,我自己更衣便是了。”
畢竟是未出閣的女兒家,繡娘倒也十分理解,笑着便要領衆人都繞過屏風出去。
這時,謝棠的手忽然被什麼人給抓了一下,她微微一怔,迅速看了一眼身側,見是一個眼生的女使,這人生的平平無奇,放在人堆是片刻難以找出的,但她的眼底滿是冷靜,見謝棠看過來,微不可及的對她點了下頭。
謝棠霎時回神,忙伸手攔下繡娘,指了指這個女使,輕聲道:“姑且讓她留下吧,系帶繁瑣隻恐我難以穿好。”
繡娘笑呵呵地看了眼女使,見她無甚特别之處,隻當她是姑娘在府中相熟之人,自然沒有異議。
屋中的人悉數出去了,木門才關上,女使便冷靜地低聲對她道:“馬車在後街處已備好,姑娘隻需聽我安排即是。”
謝棠吞了下口水,掌心滿是冷汗,她緊抓着裙擺,難得有幾分慌亂:“那我……我要做些什麼嗎?”
女使極為淡定的取過喜服展開,一面替她更衣一面道:“世子現下就在門外,且世子安排的人不會輕易離開,姑娘當下隻需一切照舊。”
謝棠說好,任由她替自己一一換好喜服,才将所攜銀票塞進懷中,便聽得外邊響起了敲門聲。
“阿棠,我可否進來?”
謝棠手一抖,下意識抓住了女使的袖子,女使拍了拍她的手以示安慰。
謝棠深呼吸幾下,雙手握緊又松開,松開又握緊,如此反複幾次,才壯着膽子走出屏風,打開了門。
門扉緩緩張開,内裡那張燦若春華的面容一點點顯露出來,恍然間衛子羨竟覺胸腔中的東西幾欲蹦出來,看清謝棠面容的瞬間,衛子羨竟欣喜到失語。
兩人隔着門檻,一裡一外相向而立,久不見他說話,謝棠長睫微顫,不會是被他發現了吧,越想越覺得害怕,面上的笑意都維持不住了。
好在下一瞬,衛子羨輕喚了一聲她的名字,“阿棠。”
她受驚一般連連應聲道:“我在。”
衛子羨輕笑一聲,小心萬分的伸出手去觸碰她的臉頰,離她還有一寸時,樓梯忽地傳來繡娘的驚呼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