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院的消毒水味,和隔壁病床,病友粗重的呼吸聲,在逐漸抽離。靖曦元周身漸歸于黑暗。
儀器嘀嘀作響的喧嘩聲,驚醒隔壁病友,幫按了呼叫鈴。醫生護士魚貫而入,查看靖曦元狀況。
在主治醫生宣判死亡後,靖曦元從未想到,自己還有再睜眼的那一天。
再睜眼,眼前便是绫羅綢緞厚厚鋪就的鸾輿鳳駕。鳳駕内幽幽龍涎香萦繞鼻尖,馬車外湍急溪水恍若自耳邊淌過,水聲清澈可聞。
靖曦元頭疼欲裂,擡手去摸,入手是厚厚白布,和包紮手法生疏的數個死結揪揪。
突然一個身着青綠色襦裙的宮女,掀起鳳駕輕帳一角,探頭往裡看。
瞧見靖曦元醒了,喜道:“公主終于醒了,額頭上可還疼?”
公主?我?
靖曦元心中有所懷疑,側頭掀起窗戶上的布簾,往外頭望了一眼。
數輛華貴的馬車和壯碩駿馬停靠在溪邊,将士穿扮的男子随地而坐正在休憩,藍天白雲,溪流流水潺潺,青色草地一望無際。
靖曦元嘴角勾了勾,懷疑落實,确定自己是穿越了。
依在窗邊,感受着春日裡伴随着冷風的微暖陽光,靖曦元蒼白臉上,露出幾分活人感。
心中暗喜:感謝上倉,再賜小女一條小命。
可惜樂極生悲,不慎扯動了腦袋上的傷口,疼的靖曦元不由捂着腦袋倒抽口氣。
宮女柳冉見狀立即上前來問:“公主,可是扯着了傷口?奴婢這就去喊李太醫來瞧瞧。”
腳步聲匆匆遠去,宮女柳冉很快帶來一位微發福,但啤酒肚顯著的中年太醫,替靖曦元查看頭上傷勢。
太醫李修遠手忙腳亂重新給靖曦元上過藥,包紮好傷口後,淡定道:“公主無礙,隻是磕到腦袋失憶了,不過公主還需控制好面部表情,避免扯動頭上傷口。”
“奴婢曉得了。”
太醫一走,靖曦元便擡手摸了摸重新包紮起來的腦袋,可怎麼摸怎麼感覺不太對勁。頭上打結的小揪揪成倍數增加,整個腦袋被包的頗為厚重。
可一想那人既是宮中太醫,醫術應當了得,大抵是自己頭上傷情過重,這才包的紮實些。
宮女柳冉端來中藥,寬慰道:“公主别擔心,隻是發生了一點小意外,無妨的。”
小意外... ...
靖曦元不敢搭腔,因為這具身體的原主,可能就因這個小意外喪生,而這具身體,又意外被現代重病剛死的靖曦元穿了進來。
雖不是靖曦元主觀意願如此,但終究是靖曦元得了便宜,心中也不免為原主默哀。
方才李修遠給靖曦元換藥時,察覺靖曦元失憶,柳冉就主動給靖曦元描述了當下狀況。
靖曦元穿來的這個地方,被稱為靖朝。但不屬于靖曦元所知曆史上,任何一個朝代。
如今靖曦元所穿這具身體,雖為一國公主,但其國靖朝,于三月前被永罹滅國。
君王已死,靖國土地陷入動亂,各地異軍突起,挂旗稱王。前朝皇室之人,在如此境況下,既被人觊觎,妄圖橫加利用,更被人視做稱王登帝的攔路石,欲斬草除根。
因此靖朝還遺留,未被永罹國人宰殺的皇室中人,人頭賞金水漲船高。
由此,靖曦元這位破國公主,才正在逃往明州避難的路上。
靖曦元接過柳冉遞來的藥碗,直接猛灌而下。苦味在嘴中蔓延,靖曦元不由吐了吐舌頭,望這股味兒趕緊散去。
結果柳冉出去一趟,又一碗中藥遞到靖曦元面前。
靖曦元再猛灌而下,柳冉又端來一碗。
靖曦元臉色發苦,看着手裡烏黑的第三碗中藥,無奈問:“這藥,還有多少?”
柳冉道:“最後一碗了。”
靖曦元松了口氣,還好,還好。
靖曦元正欲又一口悶,突然鸾輿鳳駕外‘嗖嗖嗖’三道破空聲傳來,柳冉眼疾手快,扯了靖曦元手臂往前一拉,靖曦元措不及防撲進柳冉懷裡,跟着倒了下去。
靖曦元手中藥碗打翻,暈濕了二人襦裙。
靖曦元見襦裙濕都濕了,心想再濕一些也無妨,趕緊松了手中藥碗。
藍釉鑲金瓷碗咕噜噜在鳳駕鋪就的绫羅綢緞上滾了一圈,撒盡了碗中苦澀的中藥。
靖曦元唇角微勾,這下好了,這藥不用再喝了。
身後三支箭羽離弦劃破布簾,遇阻物後勢頭不減,深深釘入馬車車闆。
‘砰砰砰’三道入木聲響,驚的靖曦元回頭望去。
隻見箭羽上的白色羽翼,還在震顫。
又一次僥幸環生,靖曦元松了口氣,回過頭對柳冉道:“柳冉,多謝你救我小命。”
與靖曦元肌膚相貼,濃郁藥香侵入柳冉鼻尖,小宮女柳冉霎時紅了臉,結巴道:“公,公,公主,這都是奴婢應該做的。”
靖曦元道:“那也該謝你。”
外頭傳來打鬥聲,似殺手殺到了鳳駕近前。
柳冉推推靖曦元胳膊,示意靖曦元先起來,央求的喚了一句:“公主殿下。”
靖曦元這才緩緩起身,拍了拍襦裙上的藥漬。
撥開馬車那被箭羽碎成三條的布簾,靖曦元好奇打量外面。
剛露頭,面前就有一把彎刀襲來。
靖曦元下腰後仰,才堪堪躲過。
窗口外,殺手見一刀未成,快行兩步縮短距離,再刺向前。
靖曦元見狀欲再往旁躲,窗外一手執偃月刀的中年男子,就一刀挑斷了殺手手腕,擡腳将殺手踹出幾米遠。
殺手的彎刀‘哐當’落進馬車内,窗外中年男子大喝道:“公主不必驚慌,待屬下速速除去賊人。”
柳冉慌忙撿了落進馬車内的彎刀從窗口扔出去,還不忘提醒道:“公主失憶,大抵是記不得了,方才那是田将軍。”
靖曦元連忙湊出腦袋往外看。
那殺手剛剛受将軍田俊捷一腳,被踹飛癱倒在地,此刻田俊捷速追上前,手中偃月刀對着殺手一刺一轉,地上頓時染血,沒了氣息。
靖曦元忙捂住眼,啧啧歎道:“這太血腥了。”
可柳冉側頭,卻看到靖曦元雙手各收了兩指,手上露出極大縫隙,對視線毫無阻礙,靖曦元大眼睛一眨不眨,盯着田俊捷再戰其餘殺手。
鳳駕車窗視角不夠寬大,靖曦元匆匆出了鳳駕,蹲在前闆上,津津有味欣賞真刀實槍的武打片。
這可把柳冉吓壞了,忙跟出去拉靖曦元進馬車,焦急道:“公主,此處危險,我們還是進去避一避吧。”
靖曦元出鳳駕瞬間,立即便有人注意到靖曦元這邊狀況。
其中一個殺手舉刀大吼道:“兄弟們,那便是公主,人頭賞金萬兩。她如今被下禁咒,内力已封,手無縛雞之力,兄弟們趕緊趁此良機,一起上啊!”
田俊捷見狀眉頭緊皺,可距離鳳駕卻已相距甚遠,中間還有數位殺手相阻,隻能高聲命令其餘将士:“保護公主!”
“是!”
十幾位現可脫身,未被将士纏鬥住的殺手,拼命往靖曦元處殺去。
靖曦元身邊的将士奮力抵抗,奈何殺手也不是吃素的,一番纏鬥下來,終有個沖破防線的,持刀向靖曦元而去。
“公主!”
田俊捷在遠處看着揪心不已,身側柳冉迅速彎身撲進靖曦元懷裡做肉甲,旁邊将士們更是慌了心神,誰都想上前來替靖曦元擋去這擊,可殺手已殺到靖曦元近前。
隻見此時急,那時快,靖曦元單手摟住懷中柳冉,貓腰側閃,手握成拳,一拳便向那殺手腦袋轟去。
‘嘭!’
拳落腦震,殺手眼前一暈,直接往地上栽了去。
靖曦元看着倒下的殺手,自由搏擊愛好者——靖曦元微勾了勾唇角,淡淡道:“不好意思,這身體雖被下了那什勞子禁咒,但本公主也略通拳腳。”
“公主,”懷中柳冉驚愕瞧着靖曦元,松了口氣道:“奴婢沒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