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機徹底安靜了下來。

昏暗的房間裡，周妄安靜地坐在書桌旁，桌面上攤着雜亂無章的文件，以及白色的數據線，他大腦放空着，卻莫名想到那陣淡淡夾雜香精的蘋果味，甜膩陌生。

以及沈馳那沉靜的雙眸。

接着他又想到了母親的婚禮，以及父親前幾天的大醉，在街頭流浪，宿夜未歸，一個向往愛情的真灑脫，一個事事無成的絆腳石，拖拽着周妄，套得他喘不過氣。

“一般孩子接觸到新環境都會不習慣，不能夠很好融入，作為老師，我們都理解，隻是像周妄這種剛入班就遭到排擠甚至公憤的，我還是第一次見。”當時周祈的班主任找到周妄的時候，神情嚴肅地闡述了周祈剛轉學發生的一切。

“先是偷拿了别的同學作業不承認，又是體育課搶别人籃球起沖突，打架鬥毆，他轉學整整一天的事情都要比别的孩子一學期還要精彩。朋友沒有交到，我更擔心他往後在班級與集體不合。”班主任眼神擔憂地看向周妄。

“本想找你們家管事的，但他說哥哥管他，他說你晚上會接他放學，我就想着簡短找你說點情況，沒想到你本人年齡也不算大。”說到這，班主任歎了口氣。

周妄側過臉，目光停留在辦公桌上的一沓入班考試的卷子上，科目是數學，第一張就是周祈的，滿分100。

周妄從房間的窗邊朝着窗外看着，正好可以看見周祈在房間裡做功課，他選擇暫時閉口不提。

說實話他沒什麼資格去教育周祈什麼是對，什麼是錯，他荒唐得甚至接他放學前還去和陌生人約了一炮。周妄他自己人生已經過成一團亂麻，周祈不過剛升初一的孩子，再亂還能亂過周妄自己嗎。

比起那個馬上養不起他的父親，周妄也隻能保證周祈餓了有飯吃，困了有床睡，算是他對這個家仁至義盡了。

哪怕周祈明天放火燒學校，他也無力去管。

時隔三天，淩晨兩點酒吧的氛圍顯然已經到了較高的氛圍，五彩斑斓燈光照射在這些年輕男女的身上，門口台子上堆積着各種各樣的羽絨服，還有個醉醺醺男的大喊着：“誰他媽把我Prada羽絨服給偷了！”

周妄在酒吧兼職切果盤，透明塑料手套包裹着他修長骨節分明的手指，平常拿着手術刀的手一樣也能靈活地用着水果刀，他頭頂是琳琅滿目的玻璃杯，他低頭，忙着給西瓜裝盤。

“這兩杯給那個位置的客人端過去。”周妄将兩杯桔黃色的果酒擺在盤子上，附帶剛切好的果盤。

“嗯，好。”和他搭配的是個新來酒吧兼職的女生，點頭答應，目光卻一直流連在不遠處的卡座。

周妄順着她的目光看過去。

“那一群人真熱鬧，剛開始圍着說卡顔，來了好幾個美女都被帶頭的那個發紅包支走了。”陳周莊忙裡偷閑，閑暇時候會在周妄兼職的酒吧小酌幾杯。

“樂子人。”酒吧每個晚上都很吵，怎樣的人都有，周妄并不在意。

“聽說是有少爺請客，發出去的紅包可不小呢，現在人圍得越來越多了。”陳周莊性格本就偏外向，他說者有心，估計也想過去湊個熱鬧。

“真少爺跑這玩？腦子壞了。”周妄還是沒理會，“幫我看會，去趟衛生間。”他和陳周莊說道。

“哦，好，你去外層的衛生間吧，我剛看你們這那小破經理去了工作間的廁所，别撞着面。”陳周莊目光再次落在那群人中。

周妄繞過最熱鬧的舞池，DJ流行樂勁爆的鼓點吵着他的耳膜，燈紅酒綠變化着光影落在他那張清冷厭世的臉上，直到洗手間稍微人少的位置，總算安靜下來。

他在洗手台清洗着雙手，聽到一對男女的對話，酒吧采用的是男女混廁所。

“從國外回來的就是大氣，一晚上出手就是小幾萬的。”男的語氣充滿着不屑。

“那你不也把他當爺哄着？狗腿的喲啧啧。”女生上下掃視着男的，冷笑着。

“誰願意跟錢過不去？你少拿到好處了？”男的拍了下女的屁股。

女人頓時嬌羞了起來，“讨厭。”

兩人打打鬧鬧地就離開了。

周妄擡眸，看着鏡子中兩人的背影，用紙巾擦幹手後，他回去故意繞了路，在那邊卡座的附近遠遠瞧上一眼。

目光落在那個人的身上，周妄頓了下。

沈馳就這麼大大咧咧地坐在衆人圍繞的吧台上，是全場的焦點，面前開了幾乎一箱的酒，十連瓶的黑桃A堆積起來，湛□□光下酒水泛着澄清的光澤。

黑皮夾克馬甲單穿着，鉚釘褲垂着極富有藝術感的金屬挂飾，背頭發型幾捋發絲落在眉峰，狹長攻擊性的眼型微揚，幾分混血的感覺，狐狸眸夾雜笑意掃視着周圍的人，卻正眼也沒給一個。

是沈馳。

原來炮友也是可以偶遇的。

周妄隻覺得這個世界真小。

剛才那些人嘴裡提到的人傻錢多的爺估計也就他了。

周妄可憐他交友不慎。

但他都沒有沈馳那麼有錢，說不準是誰可憐誰呢。

周妄想假裝路過，隻是沈馳的視線已經悠悠地看過來了。

“你也在這玩嗎。”沈馳從人群裡走出來，朝着周妄的方向。

“我兼職。”周妄淡淡看着他。

“嗯。”沈馳環顧了四周，“工資多少？”最後視線又帶着笑意落在周妄身上。

“每小時50，我做四小時。”周妄如實說。

“酒吧老闆你認識？”沈馳眉頭微挑。

正常沒有兼職就允許幹四小時跑人的，而且還不算提成，沒有任何銷售屬性，幹的也都是打掃端酒切果盤的輕活。

周妄勾唇沖他笑了笑，“對，是認識。”

“陪我玩。”沈馳拍拍他的肩膀，勾了下手，“碼。”

“沒空。”周妄拒絕了，他今天馬上點就要幹夠了，等會還和朋友們去打球，沒時間在這破酒吧呆。

“上次那種事情。”沈馳湊近，壓低聲音在他耳邊，“你不想再來一次嗎。”

他身上混雜的酒氣掩蓋了那晚的蘋果甜膩的清香，可是他靠近的時候，周妄還是聞見了。

周妄有些動搖，他鬼使神差地擡眸瞥見陳周莊的方向，再對上沈馳的視線，對方已經看穿了他的内心，嘴角勾着玩味的笑。

沈馳輕車熟路地帶着周妄去了樓上貴賓包間裡的套間，防止有人突然闖入打擾，他将周妄擠進狹窄的洗手間，是包間的單間，被打掃得幹幹淨淨，散着香薰片的清木香。

冰涼的瓷磚刺激得周妄腰後一挺，沈馳手往下按住，往前頂推了下，周妄就瞬間耳尖紅得發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