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樂鹿曾經聽說過這樣一種說法。
說世間萬物都有一道道微積分蘊藏其中,無論多麼複雜難解,隻要不斷演算,排除重重誤差,邏輯最終會領你到達終點。
江樂鹿也曾無數次整合原著中,以及旁人口中所得來的有關喬卿玉的信息。
然而,懸挂在房中的女子畫像,陰府冰晶石中的遙遠舊影,還有腦海中逐漸複蘇的記憶。
冥冥之中指向一個截然相反的答案——
喬卿玉,這個人是應當是虛構的。
人會在什麼情況下虛構出另外一個人呢?
江樂鹿想到,在一個人在對另一個人産生無法控制的迷戀的時候,很容易将這人當做似曾相識。自欺欺人久了,真假也就沒有那麼重要了。
人不會憑空多出一段記憶,這也是江樂鹿唯一想不通的地方。
若說是原主做了什麼手腳,導緻周邊所有人的記憶發生錯亂……
那他的目的,又是什麼?
……
“夫君。”
女人又喚了一聲,較之前多了幾分委屈,像是埋怨他在這種時候神遊天外。
有誰會稱呼原主為夫君?國師府的夫人從始至終隻有那麼一位。
盡管難以置信,但眼前人的身份呼之欲出。
江樂鹿沒着急回應,飛快地斜睨了眼她手中的瓷碗。
那是一碗全都豁了口的芝麻丸子。
湯水混着餡料黑不見底,可能是因為剛才行走匆忙,濺了不少在女人的手背。黑漬斑駁,像烙在皮膚上的瘢痕。
一勺芝麻丸子遞到他唇邊。
江樂鹿歪頭避開,擡眼似笑非笑地看她。
“夫君可是還在怪我不告而别?”女人并不生氣,更準确地說,打從一開始,她臉上便戴着一種笑容,類似長輩的無條件包容的笑容,“亦或是,怨我奪你飛升機遇?”
“聽說……你昭告天下說我死了,之後便性情大變。我自然是知道你對我的情誼,不必你四處宣揚。”
話音未落,女子眼光忽地一凜,身影瞬間消失。隻聽一聲巨響,灰塵四起,她原先站着的位置,地面已被無形力量擊穿一個大洞。
偷襲失敗,江樂鹿失望地歎口氣。
“别人都想知道,你放出鳳陵塔百妖的時候腦子裡都在想些什麼。”
雖看不到人影了,但那聲音還在繼續。
“我卻從不需猜你在想什麼。”這次來自于他的身後,多了三分得意。“你全部在想我。你從來如此,别人
不過稍微愛了你一下,你整顆心便迫不及待捧出來了。”
鋪滿陽光的地面忽然出現了幾道狂蛇亂舞般的影子。
江樂鹿淡定道:“嘴上的調戲能讓你得到什麼?”
一片白羽落在肩頭。
他偏了偏頭,看到那人立在半空,閑庭散步般自如,身後成千上萬的鳳凰尾羽孔雀開屏般迎風飄飛,攔住了去路。
“夫君難道還想讓我進一步做些别的什麼?”那人暧昧道。
江樂鹿恍若未聞,手心法力凝聚,毫不拖泥帶水,将那尾羽織成的天羅地網撕開一個缺口。
連一個多餘的眼神都欠奉,他向外走去。
那人卻不管不顧纏上來,“你這是着急去尋那小妖?你竟真那般在意他?”
聲音漸漸沉下去,不覺間已經恢複成男人的音色。
好家夥,演都不演了。
江樂鹿怔了一瞬,随即擡頭冷笑道:“這位仙君說笑了,不過是隻閑來逗弄的金絲雀,有什麼好在意的。”
若他此時表現出在乎,女主很可能被當做可以用來要挾他的把柄。
他不能讓她落于不利的境地。
隻是不知為何,那人聽到金絲雀三個字的時候,眸中閃過一絲陰霾。
那像是被戳中痛處的表情,被江樂鹿盡收眼底。
“那麼,你為什麼要寵幸他呢?”
江樂鹿聽到他在耳邊低聲道,來不及琢磨這話什麼意思,下一秒便感覺臂上一涼。
袍袖被一隻玉箫挑起,蒼白皮膚暴露在空氣中。
“你的守宮砂已經消失了。”那人露出一個果然的表情,眼神複雜地看着江樂鹿的臉。
“陛下。”
“………………”
江樂鹿一時沒反應過來。
陛下?
他這是從人人喊打的江狗變成了……狗皇帝?
什麼時候升職的,他怎麼不知道?
他刻意忽略掉之前那句話,怎料對方偏不讓他如意,懶洋洋擡手,冰涼白皙的手指點在他皮膚的某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