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年的風光早已一去不回,顔驚玉并沒有接少女的話茬。
他轉了轉眼珠,輕咳一聲,另起話頭,道:“你知道九嶷山嗎?”
“知道。”少女收起留影珠:“九嶷山,是鳳族栖居之地,傳言中鳳族魂魄能補神魂虧損……可惜如今都滅絕了。”
顔驚玉略有愕然:“你也是妖,他們也是妖,你竟然想抓他們來進補……”
“他們若有能力,也可以抓我去進補。”少女晃了晃腦袋,道:“九嶷山不止是鳳族是寶,那株梧桐神木也是巨寶,不光可以煉器,還能重鑄肉身……但也沒有了,被仙族瓜分殆盡了,都怪我生得太晚,不知道尊上那裡有沒有剩餘。”
顔驚玉抓緊時間拉回正題:“你們魔主身邊,是不是還有一隻鳳妖?”
“沒有啊。”莫夏沒多想便道:“若有鳳妖,當年先魔主赤淵破魔失敗,也不至于身隕道消,差點陰差陽錯之下把尊上吃了。”
“你是說,赤淵差點吃了廖忱?”
“對啊。”說罷,莫夏忽然一闆臉,道:“你既然來到我們魔域,理應稱我們魔主為魔主,不可以直呼他的大名。”
顔驚玉入鄉随俗:“所以,你們魔主是因為這個,才反殺赤淵?”
“正是。”
魔域果然與仙界不同,若是仙界出了這種事,大家肯定都藏着掖着,避而不談。現在倒是好,所有人都知道廖忱殺了他師父,顔驚玉趁機道:“你覺得你們魔主,對你們好嗎?”
莫夏全然不覺有異:“不知道别人怎麼想,但我和莫冬都覺得魔主很好,他雖是人族修魔,卻從不苛待妖族……但有一件事很煩,他拿了人族的書來給我們讀,現在我們的課業增加了一倍還多,腦子都要大了。”
“确實可恨。”顔驚玉颌首,道:“妖族本該至純,行事全憑本能,何須學習人類的那一套之乎者也?”
“你也這麼覺得?!”莫夏猛地像是找到了知己,眼睛猝然放光,顔驚玉點頭,道:“我幼時也讨厭這些,有這功夫,還不如去好好練武,提升修為,在絕對的實力面前,一切陰謀詭計都不過是花拳繡腳。”
“砰!”莫夏一拍桌子站了起來,道:“你說得極是!”
“若我是你們。”顔驚玉繼續煽風點火:“就組織大妖小妖一起抗議,這廖忱莫不是因為自己人族,想要将你們妖族一并同化吧?想想有朝一日,你們即便仍是妖身,卻無妖性……這多可怕啊。”
“砰砰砰!”莫夏興奮的耳朵都變得毛茸茸,一邊拍桌子一邊道:“你說得極是!”
桌子的邊緣被她拍裂了一角。
顔驚玉面不改色地朝後躲了躲,接着道:“不過你們魔主已破魔神,你們這群小妖怕不是他的對手,若能聯合一些大妖……”
身畔忽然投下陰影,莫夏猛地将露出原形的耳朵和爪子縮了起來,全身緊繃地眼觀鼻鼻觀心。
顔驚玉也眼觀鼻鼻觀心,沒有去看窗口的陰影來源,直到廖忱開口:“看來他已經吃好了,把東西收下去。”
莫夏動作極快,揮手将桌子一掃而空,化成一隻毛茸茸的小獸飛速竄遠。
“你可真是閑不住。”廖忱從窗前走過,顔驚玉火速從小榻下來,直沖床上的一堆書本,剛鑽進去,廖忱便已經來到近前:“顔祈,你果真該殺。”
顔驚玉不搭理他。
“妖族至純,若不學些你們人族的那些彎彎繞繞,他日他們便隻能如當年的我一樣,被你這種人耍得團團轉。”
“……”顔驚玉嗓音很輕:“你又不是妖族,何須為他們籌謀。”
廖忱拂開床畔的書,顔驚玉又朝裡面挪了挪,在他冷漠的注視下,略略垂眸。
“你已經猜到我的身份,就不用這麼惺惺作态了,總歸我既然決定帶你去九嶷山,就沒準備瞞你。”
顔驚玉擡眸,望着那雙漆黑的瞳孔,半晌才扭開臉,沉默地拿起面前的書本,認真地修煉了起來。
兩人都沒有再說話。
當着廖忱的面,顔驚玉倒沒有再耍詭計,但幾乎每種方式都嘗試了之後,他的身體還是油鹽不進,難以引靈。
顔驚玉一時不知道是該失望,還是該慶幸。失望是因為他清楚自己此生再也無緣大道,慶幸的是,幸好救治他的方法并不藏在這些染血的秘籍之中。
三日後,兩人再次來到了上次的那個浮島,這裡是壺天雲海,雲海中萬千浮島,便藏着壺天收納的無數秘境群。時值修真盛會,頭頂經常可以看到或三五成群,或浩浩蕩蕩,或禦劍而行,或乘坐飛舟的修士們。
顔驚玉已經明确了廖忱的心思,直接提醒道:“壺天雲海下有禁制,輔以鑒天鏡,我們若飛行前去,勢必會被各方留影珠捕捉到身形,稍傾便會被發現。”
“别耍那些花花腸子。”廖忱道:“雲海确實下有禁制,但禁得卻是移形換影的空間術,隻要本尊施法,瞬息便會引來壺天那群老東西的注視,隻怕還未找到九嶷秘境就要跟秦仲遊動起手來,屆時這秘境群裡那麼多修士,即便殺不死本尊,也是一個大麻煩。”
他看向顔驚玉,用陳述的語氣道:“你想趁亂逃跑。”
“……”顔驚玉一笑,道:“我恐高。”
廖忱同樣一笑:“放心,我飛得很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