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明曦出神地想。
以前的夜晚,阿姐時常陪着她說話,尤其是剛相遇的那幾年,除了她睡覺或者需要獨處的時間,阿姐幾乎都陪在她身邊,教她學習,安撫她的不安,給她講述更廣闊的世界是什麼樣子的。
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呢?
或許,是從向明曦愈發獨立開始,阿姐漸漸放她前行,就像讓雛鳥離開巢穴,向明曦也不再時時需要阿姐了。
向明曦是一個獨立的人,阿姐也是。
更何況,現在有了明希。
她們都需要屬于自己的時間。
向明曦并不知道,無論是月華還是日晖,阿姐并不是出于喜歡才去曬的,而是出于需要。阿姐需要修複自身,當年的瞞天過海,屢次救她,都對她自身造成了難以挽回的損傷,而月華和日晖是目前最适合的天然修複材料,雖然緩慢,但總歸是有效的。
不是沒有更好的方法,但她不想讓向明曦接觸那些事物,她的命格不合适。
真是奇特的命格,處處絕路,卻又能瞧見絕處逢生,而生處又斷,斷口續絲,然,終歸于無。
阿姐算不透老天為何将她們綁在一起,是了,恢複了許多力量的阿姐猜測,她與向明曦的相遇不是偶然,這是上天給她們的一線生機。
卻,隻有一線,萬千中的唯一。
或許,她還沒死,至少是沒死透,軀體還苟延殘喘在這世間,等着靈魂回歸。
可縱使她本有萬千能力,卻十不存一,隻能看着向明曦,等待她去引發奇迹。
明月下,有人長長地歎了一口氣。
而此時的向明曦,已将看完的劇本丢置,滿眼期待地盯着手機,等待明希的回複。
向明曦:下戲了嗎?
因為常有夜戲,晚上視頻的次數也在減少,幾乎要五六天才有機會都空閑下來,讓相隔千裡的她們借由現代通訊設備,一解相思之苦。
下午時明希發來消息,說晚上收戲早可以視頻,向明曦等啊等,連洗澡都拿着手機放在浴室櫃上,生怕錯過了消息,時間從八點半等到了九點半,明希還是沒有回複。
她心亂地打坐了一會,時間走過了十點,明希的回複才終于到來。
明希:耽擱了,等我十分鐘。
向明曦:好。
向明曦眼睛一亮,心頭雀躍起來,對着前置攝像頭理了理頭發,反複确認沒問題後,乖乖地坐在桌邊,等待着明希的來電。
視頻通話的鈴聲響起,向明曦快速點下接通,明希的臉立刻出現在視頻框裡,從身後的灰色牆壁可以看出,這是在酒店房間裡。明希顯然是剛回,妝容還未卸去,額前貼着幾縷發,大約是急匆匆趕回的緣故,它們被汗水打濕,緊緊地貼着額頭。
雖掩不住疲憊,但明希眼睛裡卻閃着光,在看見向明曦之後,更是亮了幾分。
“臨時出了點狀況,耽擱了許久,抱歉。”屏幕那頭,明希笑着道歉,她抽了張紙巾擦拭額間的汗水,聲音平緩了些許:“等了很久?”
“沒,我剛看完劇本,把明天的内容過了一遍。”向明曦搖搖頭,拿起一旁的劇本,讓它出現在鏡頭裡,将披在肩上的長發擋住大半:“我們這幾天都比較順利,劉導還誇我來着。”
鏡頭晃動了幾秒,是向明曦放下劇本,順便将手機放在桌面的支架上。
一道紅痕快速閃過,明希敏銳地捕捉到了。
“你手怎麼了?”明希眉心微蹙,言語間帶上一絲擔憂。
“沒事。今天動作戲,不小心擦了一下。”既然被看見了,向明曦也沒打算隐瞞,擡起左手将傷口露了出來。
手背上的皮膚有一塊顯然不同于其他地方,露着微微泛紅的血肉,這便是向明曦說的擦傷。
“傷口已經處理過了,小擦傷而已,不嚴重。”這傷口對于向明曦來說的确很小,不需要多久就能夠愈合。
明希看得很是心疼,可她在千裡之外,并不能立刻趕到向明曦身邊,嘴唇微微顫抖着,連帶着出口的聲音都在打顫:“疼嗎?”
“不疼的,都是小傷,都快好了。”向明曦以笑回應,十分輕松地動了動手,全方位給明希展示自己的狀态。拍戲受傷是常有的事,向明曦以前做群演時,比這大的傷口多了去了。
“倒是你沒受傷吧?你這次的劇,打戲應該不少。”比起自己,向明曦更擔心明希,她看了明希的劇本,武打場景不少,而明希又很少用替身。畢竟,演員拍動作戲,受傷是家常便飯。
“沒有。”明希說。
向明曦盯着她的表情看了一會,總覺得有哪裡不對勁,她狐疑地問:“你沒騙我吧?”視頻那頭的明希躺在床上,而她此刻顯然是沒有洗漱,以明希的習慣,不洗漱是不會上床的,向明曦雙目一凝:“開後置。”
明希沉默了一會兒,應聲照做。
視頻裡的臉變成了腿,包着紗布,明希左腿平放在床面上,小腿上的紗布纏了一圈又一圈,潔白的紗布邊角還有着幹涸後的血迹。
“怎麼回事?”向明曦面露心疼,恨不得立刻穿過屏幕來到明希面前,這就是明希說的“出了點狀況”,她是從醫院趕回來的。
好似感同身受,心髒也被刀劃開似的,密密麻麻地疼。
向明曦不敢想。
如果,明希出了什麼事,那,她要怎麼辦?
不知不覺間,明希,已成了向明曦生命裡,無法割舍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