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裡全是明希，從最初的相遇到最後的離别，如同水流淌過。

恍惚間，向明曦好像看見明希在同她道别。

臉上不知何時濕潤了，她掙紮着，掙紮着，想要去抓住她的手。

明希！

向明曦睜開了眼，她沒死，從黑暗裡爬回來時，她正躺在醫院裡，這次沒有明希在，向明曦轉動頭所看見的，是正在打電話的Emma。麻藥藥效過了，胸口很疼，她隻是略微轉動一點兒，就疼得不行。

“嘶……Emma？”向明曦喚了一聲，将Emma的注意力從電話中拉出來。

Emma驚喜地看着向明曦，對電話裡的人說了句：“She's awake!（她醒了）”她挂了電話走過來，用特别誇張的口吻說：“Oh! My dear Xiang!You're awake! They said if the bullet had been slightly off, you would've met your maker!（噢！親愛的向！你醒了！他們說子彈再打偏一點，你就要去見上帝了！）”

“Sorry to worry you. What's the time now？Where are those two kids?（抱歉，讓你擔心了，現在是什麼時候了？那兩個孩子呢？）”向明曦撐着身子坐起來，扯出一絲抱歉的笑容。

已經是第三天了，那群持槍襲擊的人來勢洶洶，逃跑也很迅速，所以向明曦才能夠及時得到救助，兩個孩子也平安無事，被送回了她們的家中。據Emma所說，子彈剛好穿過肋骨，并未傷及内髒，連醫生都說是奇迹。

向明曦可不相信這樣的奇迹會降臨在她身上，身體裡的感覺很熟悉，有種隐隐被治愈了的感受，心裡暗自有了猜測。剛吃完東西，向明曦就以“想休息了”為借口送走Emma，待到空無一人時，向明曦輕聲喚了一聲：“阿姐？”

沒有熟悉地回應。

向明曦等了好一會兒，耳邊依舊沒有聲音傳來。

“是錯覺嗎？”向明曦将手輕輕放在胸口上，有心跳的力度。

窗外的風景仍舊陌生，即使在這個國家也停留一段時間了，向明曦仍然覺得它是陌生的。倒在陌生國度的那一刻，向明曦有些後悔，隻差一點，她就要死在異國他鄉了。

想回家。

想回到有明希在的國度。

回到，她生長的國家。

向明曦從未如此歸心似箭，她這片落葉，終是要歸根的。

可她總存了幾分顧忌，向明曦害怕了，一旦回到滬城，她會想要去見一見明希，向明曦按下了歸國的心，也阻止了魏來風想要前來的想法。

身體恢複得很快，可精神上總是不大好，出院後向明曦總覺得很累，時而喉嚨很癢，經常咳個不停。向明曦也說不清楚哪裡不太對，但仿佛，她的生命線已經快走到了盡頭。

又過了幾日，向明曦剛和魏來風通完話，挂斷電話後的下一秒，眼前就黑了，手上也沒了力氣，直直地朝前方倒去。

意料中的疼痛并沒有到來，她好像落入了誰的懷抱，手動了動，卻摸了個空，沒有觸碰到衣物或者皮膚的觸感。

眼前還是一片黑，可身體懸空了，好似被人抱了起來。

【你啊……】那聲音無奈地歎着氣。

感知到身體陷入沙發裡，那若有若無的力量随之離去。

“阿姐？”向明曦喚了一聲。

【嗯？】聲音回複了。

“你……”縱使看不見，視線所及隻有漆黑，可頭頂傳來的輕拍之感做不了假，分明沒有溫度，向明曦卻好似感受到了，淚從眼眶裡溢了出來，“阿姐……你回來了……”

【是啊，我回來了。】阿姐輕輕笑了，她隔空抽了張紙巾按在向明曦眼角。

阿姐也沒想到她還能回來，意識幾乎消散在黑暗裡時，有人喚了她的名字。

“回來……求你……我……想……”縱然她聽不清那人的聲音，可她知道，那是她的名字，是她的愛人在呼喚她。

她一定做了什麼。

滿目血光，紅得阿姐難以呼吸，她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但她有種不好的預感。

靈魂依舊虛弱，剛剛醒來就兩度救人，這讓阿姐感到不支，但她咬牙強撐着，見縫插針地休息，若不是向明曦此刻出了狀況，她可能還在再恢複幾日。

“那、我是不是……”向明曦迫不及待地想要詢問，茫然的雙眸好似有了點滴閃光。向明曦之前認為，阿姐消散使得事情再無回旋的餘地，但現在阿姐回來了，那，她和明希，是不是還有可能？

【我不知道，小曦，抱歉，事情并沒有變化。】測算結果如一，一切都沒有改變，無力感再次席卷阿姐，【我可以告訴你的是，現在你可以回去，有我在，明希不會再發生‘意外’了。】

話語将希望點燃，可向明曦也察覺到了阿姐的未盡之意，“阿姐，有什麼直說吧，我受得住。”

【你都沒有時間了，你的身體機能已經開始退化，過不了多久，用機器檢查就能發現，器官都已開始衰竭，至多，你活不過一年。】我也沒有時間了，我們都隻有不到一年的時間。

那雙目空洞地看着前方，沒有焦點也沒有落處，向明曦眨了眨眼，睜開，又緩緩合上。

良久，她低聲道：“我知道了。”

向明曦又一次認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