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明曦當然想再見一次明希,在生命盡頭到來之前,可向明曦不敢,她做了那樣決絕的事情,給明希帶去了難以磨滅的傷害,更何況,向明曦并不想以現在的模樣去見明希。
消瘦,病氣纏身,現在的向明曦很醜,哪怕她自己看不見,向明曦也能知道,她現在的模樣不好看。
【啧。你總是這樣糾結,想太多,明明是個年輕人,總是缺了點不顧一切的沖動。】夏浮生頗為嫌棄地說,【行了,我借你視覺和聽覺。逍遙,幫我一下!】
“嗯,好。”華逍遙寵溺笑道。
向明曦并不知道她們做了什麼,但眼睛處傳來熱意,耳朵也在發燙,席卷了她多日的黑暗卻在逐漸褪去,眼前有了光,室内柔和的燈光有些刺眼。短暫的模糊過後,向明曦的瞳孔也不再空洞迷茫,低着頭,向明曦看清了自己的手。
屋子的陳設并沒有發生改變,可屋子裡的人,和向明曦認為的不一樣。向明曦的驚訝與怔愣,不是因為借着這雙眼她看見了夏浮生,也不是因為她看見了華逍遙,而是——她看見了明希。
站在側方不遠處,不敢再前進一步的明希。
明希靜靜地站在那裡,眼目微低,藏着所有的情緒與心事,就那樣,專注地看着,視線,沒有半厘偏移,落在向明曦身上,落在向明曦眼底。
明希瘦了,作為明星本就不胖的明希,此刻瞧着更瘦了,燈光下的身影單薄,下颚輪廓都變得鋒利,那原本合身的襯衫如今卻不再貼合,本是緊扣的袖口,卻已經空蕩蕩地挂在手腕上。向明曦還記得她離開時,明希的臉頰還帶着點圓潤的弧度,眉眼笑起來時,會像月亮一樣彎彎的,可現在,明希站在那裡,卻沒了往日的精氣神。
“明……希……”向明曦諾諾地喚出這個名字。
明希抿了抿唇,喉間發緊微微顫了一下,是眷念,也是一聲:“好久不見,向明曦。” 第一個“好”字的音節略微走了調,強行堆積的理智被聲帶出賣,将胸腔裡的劇烈心跳洩漏,明希本想勾起一抹笑來面對向明曦,卻隻是徒勞地拉了一下嘴角。
世界驟然失去了聲音,所有。
“你……”
“我……”
她們動着唇,卻都隻艱難地吐出一個字,聲音已然沙啞得不成樣子。
眼淚先一步墜落,明希終于将笑容挂上,眼眶紅得厲害。
“和我回家好不好?小曦。”沙啞聲音除了溫柔還是溫柔,隻是那抑制不住的顫抖,将主人的心虛徹底出賣。
呼吸聲震耳欲聾,春天,也長在了這聲呼喚裡。
也是在這一瞬,長久的尋找、等待、煎熬、不甘、堅持,都不堪一擊,潰不成軍。
“好……”沉寂了許久,終于重新跳動的心髒,将理智的高牆打破,讓深埋的本心開口回答。
夏浮生已推着華逍遙離開向明曦身旁,将行路歸還給明希,僵硬地邁動步伐走到向明曦身前,明希蹲下身單膝跪下,她擡起頭,迎上向明曦的目光。
“小曦,我帶你回家。”
明希笑得如記憶裡那般溫柔,淚水與淚水交織在一起,述說着她們的心事。
向明曦隻需伸出手,便可與明希相擁,她們緊緊擁抱在一起,讓彼此的淚融得更徹底。
一旁的夏浮生與華逍遙也笑了,交握的手緊扣,用力地握着,不再分開,縱使她們都雙目緊閉,卻仍舊準确地找到了對方,相“視”一笑。
“浮生,我們回家。”
【嗯,你帶我回家。】
夏浮生推着華逍遙,明希扶着向明曦,她們一前一後走出了别墅。漢服女人早已等在車前,她看了看華逍遙,神色微怔,又往華逍遙的身旁看了看,緩慢地眨眼,女人恭敬地彎下腰:“家主,代家主,歡迎回來。”
“桐安。”華逍遙仍舊是笑着的,她顯然是在喚漢服女人。
華逍遙目光炯炯,猶如閃爍着萬千星辰,漢服女人已經很久沒見她如此了,隻見華逍遙右手虛虛握着那隻透明的手,眉眼含笑地說:“我們回家。”
這條回家的路,很長,她們都走了太久。
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