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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宮中金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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歡月坊,人聲鼎沸,白日無聊的地界此刻仿佛翻新蘇醒。凡有樓梯扶欄處,其上纏絲繞錦,花傘掩映處,燈火通明。燈有描才子佳人,有描鳥獸蟲魚,也有鑲花嵌葉别具一格的。

樂音動人,自各處輕搖慢傳。各色錦衣薄衫攀肩摟腰,摩肘擦踵,熙熙攘攘。

陸真果然還在坊裡,她白日嫌此處聲音噪雜,打發白羽回去教車遲來,自去舊日熟悉的故人處坐了半日飲茶。這舊人倒還是老樣子,眉目含情,似有水盼。新收有兩個小徒,捧着請她留了幾行詞,陸真的筆墨素來金貴,能唱半曲她寫的詞,便可在花樓間做魁首,她把詞當了茶錢,此刻夜色催更,才起身告辭,熟門熟路選了一所華樓進門。

女帝還在宮裡與陸美分說。

“她交朋友,哪裡管什麼琴師歌姬,壯漢老仆。既然朋友都不講門檻,更枉論尋常的交識往來了。”

這華樓自然是陸美相幹的那歌姬的栖身之所,陸真進門,先掃一眼層樓高低,但見環翠繞紅捧出個半層高的歌台,青歌碧舞,熱鬧非凡,恍若節慶。仿佛白日裡陰涼空荒、暗淡無燈、鋪陳粗粝的大堂是在另一地界。惟梯角櫃側,發白卷邊的毯沿留有端倪。

缭缭女聲自樓閣掩映處伴來,作歌幽怨軟綿。

細聽分辨,那詞卻悠遠平白,雜在笛箫之間,陸真進來時,恰聽聞其詞曰:“山海間,夢相連,天涯未必食榴梿。山海間,情相連……”

陸真:……?

仿佛聽見淩牙斯加之物,青樓瓦舍間竟已博聞至此?

陸真略駐足觀賞,有小個的迎賓女上來為她引路,陸夫人淡淡側目,叫開雅間,又指着台上當中轉圈的細腰女問道:“現在的花魁是她?能否請來陪飲?”

一樓的管事恰在入口處,聞言忙上前來,這管事個子不高,塌腰弓背,逢迎道:“可以可以,自是可以,客官來得巧,楊娘子難得有此空檔,今夜隻定了這一場舞的節目,恰好是懸燈待期。您先裡面請,這便叫她來,她跳過這場還要梳洗一番,梳洗一番。”

陸真不置可否,随二人步入雅間,雅間恰在舞台一側的二樓,門口懸挂着漢宮月的牌,進門有座屏風,繞過屏風便是桌椅繡凳,又有紗帳案幾,繞過案幾則有半面木窗,開扇正可低頭看舞,隻是這雅間坐東朝西,并不正對着台上舞者。木窗右邊,又連着牆,穿綴珠簾過镂花罩,便是一座描畫漢宮情怨的畫屏,畫屏繃着半透薄紗,背後便是床榻。

陸真掃一眼室内陳設,揀椅坐了,手邊鋪錦圓桌上備有雅集按冊,翻來是詞曲文字,兼樓中絕色牌目,這花冊倒是此樓特色。她随手翻看,翻到詞曲處,原來方才聽到的那一句詞乃是“天涯未必識流連”,雖勝在情深意新,比之榴梿總歸尋常。陸真不由翻得一笑。

又見後面各類佳人,有男有女,登載藝名,不筆花紅,一如酒館菜牌懸名挂标那般。

陸真彈一彈冊子,對一旁躬身而立的管事道:“再叫一位,”她丢開手,懶懶往後一靠,問起正主,“聽說有一位姓茅的小姬,色藝雙絕,不如就一并請來。”

那管事聞言笑道:“客人好靈的消息,要說姓旁的多了,姓茅的卻隻有一位,不多久前才來小樓落腳。”他從袖中翻出排單,作勢查這茅姓小姬的場次,又不由皺起眉來,偷偷擡眼打量面前這位夫人,揣摩着露出為難臉色,陪笑道,“這位茅娘子未曾登台出台幾次,确實一身好皮肉,隻是不巧如今摘了燈……您看是不是……”

燈懸上,比如那位楊花魁,就能點了來陪桌取樂,相對的,燈摘了,便是人還在樓裡,但不接生意的意思。

陸真笑一笑,看向這位生臉管事:“你不認識我,說的倒是真話,你若認識我,我倒要疑你故意說些她清白不俗的話哄我,也罷,方才那位花魁也不必來了,你隻叫茅姬來,她若不來,便請你東家杜封來。”

這樓裡東家恰姓杜,人稱杜七,管事見這位夫人随口叫出老闆全名,又衣着華貴,佩玉穿金,這一身氣勢,一看就不是來尋歡作樂的。京城地界大尊人物太多,管事不由暗暗叫苦。這樓裡姑娘郎君若不肯接客,強壓來也不過得罪人。叫茅小姬破例來陪是小,不知覺得罪了這尊女客是大,管事無法,忙去請樓裡的老闆,或有辦法周旋。不多時那位杜老闆趕來,一看,嗬。

十來年未見這尊神人,今日偏撞了當臉。

他就說,他就說,前回那榮家浪蕩子引來的小少爺面善,聞說姓陸,又像這位眉眼。果然是她家的!他就說,哪來的青頭小子,又是大太陽底下點了姑娘出台去溪湖踏遊,又是搭台設席聽曲叫宴,又是白日裡摸進繡閣,兩人暗戳戳湊頭說小話,果然陸府小郎君來不得,是要引來背後真人的。

但他若敢尋隙趕走那位陸小郎君,小郎君回去一說道,還得引來這位,算他招待不周的賬。

何苦何苦,竟叫他收留那麼個小姑娘。

“陸師!”杜老闆擦去額間細汗,驚喜上前:“稀客稀客,怎在此間?快去開天字一号雅間,陸師哪回來我小樓,不在那間!”

他另開了頂樓雅間升廂招待,請陸真移步。“煩您勞動,新來的不認人,我回頭就打他。”

陸真笑笑,倒也肯擡腳去新雅間裡坐,進門一看,确與多年前不同,新漆鮮色,嫩蕊青紗。

“陸師請坐,請坐。”這陸師的稱謂,當然是緣起于争詩之事,他家樓裡當年買的琴師沒有别家的好看,身段又不柔軟,當年竟未争過。——今年或可一争,杜老闆心思忽然一動,不由不合時宜地生出些生意人的念頭——他還不知道那位琴師這趟又早他一步得了陸真的詞。

杜七老闆替陸真倒茶,他有心再說些場面話,但小管事還杵在一邊,事無巨細向他禀告過,陸真也必知道禀告過,他也不敢裝不知情,再叫陸真說一遍緣故。

要人嘛,茅姬嘛。

陸師向來愛惜顔色,不是硬點燈的人,指不定這回是陸小郎君露了馬腳,春樓事發了。

“嗐,必是小茅不懂事,小的先替她跟您請罪,是打是賣您咳嗽一聲的事,哪值當當回事辦,您這樣的大人物,哪裡用得着跟她計較。”他索性也直奔主題,打着大人不記小人過的哈哈。

陸真擺袖入座,請他也坐,面上無波,問道:“為何不與她計較,不與計較,是因為沒将她當作可以計較的人。這豈不是看得人低?我兒今日方說,她是同等同樣的人,我覺得很是有理。”

人們常說些不與孩童計較、不與仆役計較、不與蝼蟻計較的話,背後正是這一套道理。因為高高在上,所以不必計較,不可計較,平白跌了身份。

若真是平等待之,這話就不通了。

杜老闆聽她話裡帶出陸小郎君,心下暗苦,拈袖擦汗,忙應是是,在半張凳子上如坐針氈,擺手叫人快去催來。

紫宸殿裡女帝飲盡了茶,合上蓋子。

“不過交遊、擇友、婚嫁,彼此親密不同,自然标杆準則不同,你母親費心一些,也是常理。”

除開人品相貌、志同道合、言談投機,這些尋常擇友所系的事項,姻緣所慮猶多。民間婚姻嫁娶,成親後于律法習俗之間,更将銀錢身家混在一處,自然要将對面祖宗八代考察過,免得貼補姻親太過。豪門聯姻,還要防着派系牽連,文武勾結,被什麼謀逆人家帶累。

陸美的心思本也不在婚嫁之事上,隻盯着他自己的事多問一句:“陛下,國子監真的低人一頭麼?”

女帝挑眉展顔,倚回扶手,搖頭一笑:“你這樣就很好。”

若換個人,隻怕要說“莫作稚兒之語”,但女帝不會,陸真也不會,蘇雲卿亦不會。陸真便将世情與他分說,也并不強令他從服——隻怕陸真自己,也願生在個可常作稚兒語的世道。

他二人言笑晏晏,此時歡月坊的雅間内,亦是嬌花似錦,細柳插瓶。

枝葉交瓣,形影暧昧。

一雙玉手纖纖呈出,捧豔色,薄輕雲,當真柔若無骨。

另一雙手拾起她手心物件。

杜七等來了人,見陸師沒有喊打喊殺,便極有眼色地帶着管事迎賓告退,裝聾做啞隻當是女客點姬,将人往房裡一送,白囑托幾句好生伏侍就是。

陸真拿過那小歌姬遞上的一疊紙箋。

楮皮紙绯色灑金,平滑精緻。外面朝歌夜弦,醉吟酣舞,屋内隻她二人。燈燭映照,鋪陳華麗,金迷紙醉裡,連筆墨都似乎有甜膩香氣。

陸真展讀,紙上字迹鋒利,卻并非與陸美唱和的詩稿,而是字字有聲的一沓狀紙。

她歎一聲。

合該如此。

細細讀下,明了事件原委。原來是個郢縣的地方官吏妄為,鄉裡舉告未果,集結成狀入京投告。如今朝廷威權不勝,廣開商路,路引周遊之事倒是便宜。隻是官吏既是法外之徒,如何會依遵法内之事,這些鄉人洩了行蹤,路遇攔阻,于是狀民遊散。

那狀民們也是心靈行壯,竟人手一份合狀,分道入城,隻看誰能進城,便将衆人的也一并告了!眼前這一位,便是進了城的。進了城,卻與不進也不差什麼。

她再歎道:“何必繞這麼一個圈子,白騙上我兒那個傻子,往後莫要這般行事。”她請這姑娘落座,鄭重道,“須知少年人的心思珍貴,情意也珍貴。”

那茅姓歌姬聞言,隻當這位貴夫人怪罪,哪裡敢落座,忙低頭含愧行禮道歉。

陸真虛拍了拍她輕衫掩映的肩臂,複道:“我是說你,”她在“你”字上重重一頓,“你的心思情意珍貴。你這樣的少年時,何必舍棄尋自己知己的時光,捧他那個并不懂你的假知音。”

話音裡,竟真是為她可惜而歎。

這歌姬聞言擡頭,面若芙蓉,雲鬓下兩頰暈霞,一雙妙目落下淚來,紅着眼拭淚再拜。她為了這告訴,日日憂心含恨,衙門不理,歹人劫道。

郢縣鄉人盼望,隻盼她上京有路,哪裡知道同行者零落失散,惟有她舍了官道驿站,憑着身段喉嗓混迹戲班畫舫,一路叫她爬到京裡來。

她隻見那小郎君眉目清明,四圍纨绔子弟皆讓着他,想來是好高門人家的子弟。隻是不知根底,又不知他哪裡做事,竟不敢稍言煩憂。這回引來他家中人物,雖非所料,倒也情理之中,若是霸蠻人家,或陸小郎在家說不上話,也不過差人來将她發賣打殺罷了。

小歌姬今日被點牌急喚,名為陪飲,自知實為賠罪,那樓裡杜老闆以為她勾纏郎君為罪,哪裡知道她來前咬牙攜了紙箋,很是賭了一場。因她見杜老闆對此人隻敬無懼,想來來的是個正路的高人,再沒有這樣難得的機會,于是拼了性命,将藏之甚深的緣故捧奉道出。

——若來的不是好人,恰進來的是個勾連地方的京賊呵,那便是賭道不通,莫說不能再去陸郎君處款訴衷腸,隻怕皮肉喉舌都要先盡锉磨。

如今忽而有人肯信她,助她,寬慰她,一時間不由百感交集。倒明白了為何坊裡人人說她走運,為何杜老闆說她攀到了貴人高枝。

這樣的作派,便是不能攀配結交,又如何能不親之愛之呢。

這茅姬也是憂思緊繃已久,此刻遇到陸真,見這位貴人不僅未曾見怪,言語間看重她反甚于自家小兒,為她可惜,替她不值,歎她抱屈,又細細體貼她——竟是生出許多可依可靠的仰慕付托之情來。這又是一樁不足為外人道的情賬了。

陸真收下狀紙,問清細節,自是答應幫忙。她高門貴女,也結交俠義之友,自己又何嘗不是一位俠義之人。

陸真又仔細,叫歌姬記得多謄抄一份,她今日來得張揚,一在她本性張揚,二來也叫坊間各樓有所計較,認認她,明白明白她陸真又來坊裡作耍,少替她翻出些風月花樣。——若知道此回内裡有告狀的内情,倒不肯這樣走漏風聲了。為今之計惟恐夜長夢多,便又叫歌姬收拾好證物細軟,攜了她到早先吃茶的舊人處。

這樓裡老闆眼睜睜看着,不敢要出台花紅,那吃茶故人眼睜睜看着,隻好再掃榻相迎。

陸真攬着小歌姬的肩,和聲細語寬慰她:“京城的衙門不接你的狀子,卻也沒膽子害你。隻不知你這狀告之人有怎樣布置。我兒與你結識,一來時日尚短,對方未見得發覺,二來他們眼中,他不過聲色犬馬之地一纨绔之輩,不足為慮。但這些不過我們猜測,并非保險,你既然已經遇見了我,”她拉過小歌姬的手,“我便必不叫你多擔風險,有狀無處訴。”

聲色犬馬之地能攀附到的權貴,也不過是聲色犬馬之輩。就算出自什麼高門豪族家裡,也多半不是實權人物——若是這樣的人當權,倒是那一家子豪門不長進了。

外鄉人不認得陸美,不知他在禦前如何得寵,倒叫這歌姬驚險安穩幾日。

陸真去而複返,那舊人倒也欣喜。

由得彼此引薦,陸真略提了提歌姬之事,思及狀紙上落款,稱其茅十七娘,又指着舊人向小歌姬介紹:“這是我的故交,姓嚴,也在這歡月坊落腳,平日躲在帳子外彈幾下牛琴,多半憑收租過活。”

嚴琴師聞言失笑。茅姬與他彼此見禮,告聲叨擾,陸真看她仍形容惶惶,面色局促,于是笑着打趣:“十七娘,你莫看他一雙桃花眼,半張多情面,像個風流浪蕩子,不似個好人,他實在是個功夫了得的人物,你在此處住上一夜,明日我接你一同去将事辦了。”

那嚴姓故人也搖扇打诨道:“我這面是剩下半張,沒得吓到小姑娘。要我護着她麼也可以,終究男女有别呀。”

陸真白他一眼,輕嗤道:“那麼我也留下?”你護着他,我管着你,豈不妥帖。

“不敢不敢,”故人慌忙收起折扇,搖手送客,“去吧去吧,我給小姑娘收拾屋子。”

陸真麼,他是不敢留的。就比如陸府之廣,陸真也不把這位小歌姬帶府裡去。

他們是不怕,就怕哪裡的醋缸翻了。

陸真向小歌姬道别,執着她手,又替她理了理雲鬓,為她抹去淚痕:“且安心住一夜,我須家去,便不陪你了,他陪你也是一樣的。要什麼吃食熱水隻管使喚他,萬萬莫要一個人躲在屋裡哭。是不是?”

這句“是不是”問得卻是此間主人嚴琴師。

“是是是,”琴師讨饒,笑向歌姬道,“我有兩個小徒,也是可信,你若怕我的樣貌,便直管叫他們做事,等下便叫他二人來。”

“豈敢如此。”茅姬忙稱不敢,亦悄悄打量面前人遮顔的面飾,感激又乖巧地朝他一笑。

陸真摩了摩她肩背,思索又道:“明日我們也不必起早,早了陛下也未起——或者先不忙去敲天子的登聞鼓,這事,也尚不必拿去煩擾她——我倒看看,三司六部的衙門是不是擺設。說來你可會投壺的鼓戲?”

茅十七娘正想原是衙門的事,我等苦于進不去衙門,卻不敢想,夫人眼中竟是因為進不去宮門?

如何說話間,就要捅到最頂上那重,直扣陛下家門了?!

——啊,這是哪家的高門貴人,行動就到禦前。

她恍恍惚惚倒是摸到了陸真的陣門。

有貪官?告之女帝。污吏?告之女帝。吃的?告之女帝。玩的?女帝。

陸真這陣法輕巧:又不是什麼值得瞞她的事。

這又是陸真世家習慣作祟了。

世家大族嚒,行事便是如此,姻親全是執事之輩,又找執事權貴結親。于是遇事便先打招呼,也不必怎樣找關系,拐個親戚就認得,哪個去按部就班提核請批。

不過她尋女帝,倒不是為這份人情便利,實在是确實交好。直達天聽又省心,又替女帝通些消遣的消息,交好不也是這麼來的麼。

如今她心血來潮,要走一走按部就班的道路,也是一時興起,也是陸美夾在其間,陸真為之多走一步。隻不知哪個“部”、哪個“班”未緊皮肉,要拜一拜這大小兩位魔王了。

茅姬聽到後面,聽她改去三司六部交涉,又想幸好這位夫人改了主意,暫不拿屠龍寶刀去殺盜雀毒蟲,又聽問鼓戲,話題轉得突然,小歌姬聞言茫然,仍答道:“薛魯兩種,都會一些。”這等曲譜在禮記中有載,是投壺所行之鼓樂。她自小學藝,有所涉獵。

“好極。”陸真想一出是一出,笑着又贊一回,“好極。明日你便按着譜子擊那衙門口的堂鼓。衙門若不乖乖開業,我就投個長槍進去——也算是投壺。”

邊上二人想到那畫面,不由失笑,連小歌姬也淡去芙蓉面上幾分憂愁。

紫宸殿裡更漏薄。

女帝看着時辰,想外面雲卿大概也等急,說話間送陸美出門,仍是些擇友的閑談:

“大概陸宰相是她挑的考量等第最嚴的朋友,所以鹣鲽情深。”

彼時陸真,正坐車回到陸府。

陸宰相今日下衙早,到家聽說幾人都在外應酬,就不等他們,一人随意吃了點面。天色漸暗,他也不進屋,飯後仍徘徊前院,澆澆月季磨時。此刻聽到車馬聲,到府門接自家夫人。

陸真下車便把一沓粉香玉熏的狀紙拍在他面上,邊往裡走邊斥道:“堂堂宰相,衙門不接告狀,叫百姓告訴無門,就光緊着什麼進貢的果子?你兒子都要被人騙走了!”

“怎麼呢怎麼呢。”陸宰相手忙腳亂接住。

“嗯!母親确實和父親要好。”

陸美在殿門口告辭,他就知道,和陛下一聊,他就能疑惑全消。陛下實在是他的良師。

他的良師寬慰他:“你母親所謂的門當戶對,是某時某事的前人經驗,是行路之航燈,也是枷鎖和窠臼。

“它們并不像天理昭彰一樣放之四海而皆準,可能隻是士庶不通婚這樣不知哪朝哪代的規矩,它可以保護人免受一些傷害,但也會讓你的所行所止落套在前人的舊槽裡。”

她笑了笑,蹙金朱袖擡過,替陸美取過宮人送上的燈遞給他。

“比如朕這樣送你,便是從來沒有的規矩,但又有什麼不可以呢?”

陸美笑道:“我知道的,多謝陛下!”他走下幾步又回身,燈火映照間,少年郎歪頭感激一笑,“陛下太好啦。”

女帝笑着送人遠去,站立片刻,低聲自語道:“小美有意思,人人平等。”

殿外有公子跪迎,聖駕所視之處,鹹伏地行禮。她向虛空溫和道:“看,他們在跪朕。”

“朕首先就與他們不平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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