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顯是生着病。
這會兒還下着雨。
傅鸢顧不上仔細解釋,隻說了一句“這是我的一個朋友”就趕緊将人帶走,本想帶他回家讓小六看看,半道卻反被拉走。
“子慎?子慎?”
傅鸢企圖把人拉回來,卻未能成功。也不知道生着病的人怎麼還有這麼大力氣。
他把她拉到他們第一次遇見的茅草亭才停下。跟上一次一樣,那匹棗紅馬拴在一旁,依舊不見陳昭的身影。
所以他又是一個人來的?
傅鸢忍不住又問了一遍:“你為什麼會來這兒?是出什麼事了嗎?”
又覺得這些都不是眼下最緊要的:“你生病了,我先帶你去找大夫好不好?”
他拉着她的手,不肯動,從懷裡摸出一個東西,問她:“為什麼還給我?”
傅鸢低頭一看,發現是那支羊脂玉梅花簪。沒想到他跟她說的一句話是這個,怔了怔,解釋:“這簪子實在太貴重了……”
“我說過,送出去的東西就沒有收回的道理。”
“這個,不許還。”
又是剛才那般固執語氣,甚至透出一絲孩子氣。
說完,便不由分說把簪子往她頭上簪。
“子慎……”傅鸢下意識想往後退——是她欠着他救命的恩情,本就該是她送他收——卻被人一把扣住後頸,手鉗住她的脖頸,不讓她動彈。
待簪好之後,慕容淵盯着她烏發間的梅花簪看了片刻,仿佛心願得償般,長眉舒展,随即垂眸看向她的眼睛,啟唇欲言,可身體已到極限,再撐不住,人一頭栽倒。
“子慎?!”傅鸢大驚,本能伸手想要托住他,可暈倒失去意識的人遠比想象中的還要沉重,在她撐不住險些摔倒時,有人及時托了一把。
“陳昭?”傅鸢意外。
陳昭顧不上跟她說話,當即架起壓在她身上的人,與此同時一輛馬車悄然停在一旁,上面下來一人幫着陳昭把已經昏迷不醒的人扶上馬車。
傅鸢不自覺跟上去:“要不先去我家?我家裡有人是大夫。”
陳昭把人交給醫師之後,回頭跟傅鸢說:“馬車裡有醫師。傅姑娘,對不住,今日來不及跟你解釋了,我們必須得馬上離開。”
緊接着問:“殿下來過這兒的事還有誰知道?”
聽出氣氛不對,傅鸢心口一緊:“……隻有我家的兩個親戚,但她們完全不知道他的身份……”
一頓,改口:“從現在開始,誰都不知道,一個都沒有,我保證。”
陳昭略一沉吟:“那這兒就交給你了。”
“傅姑娘,這不僅事關殿下,更事關你的安危。”
聲音又一沉:“殿下從未離開過上京,更沒有來找過你。”
傅鸢咽咽口水:“我明白了。你放心。”
陳昭拱手一禮,就要離開。
傅鸢一見馬車門關上,再看不見裡面的人,不由拉住陳昭:“他病得嚴重嗎?會有事嗎?”
陳昭隻說:“傅姑娘,隻要你沒事,殿下就不會有事。”
那匹棗紅馬跟着馬車一起離開,傅鸢追出去幾步,眼看着那輛馬車消失在夜色中。
回家之前,傅鸢先去了一趟娟嬸嬸家。
聽到廚房傳來說話聲,傅鸢徑直往那邊走去,進門之前,深吸一口氣,理了理繁亂的心緒才往裡進。
“阿鸢?”正往鍋裡加水的娟嬸嬸一眼看到她。
“剛剛那人真是你朋友?他沒事吧?”
傅鸢點頭:“是上次碰到山匪逃命的時候認識的,幸虧他幫忙,我才能回來。”
“他的頭受了傷,現在人時而清醒時而糊塗。剛剛他家裡人趕到已經把他接走了。”
“他家裡也是好人家,不太想讓别人知道這事。娟嬸嬸,今天這事能不能幫我保密,别跟别人提起。”
傅鸢編了個半真半假的故事,她知道若是她跟她們說清楚利害,再好好叮囑一番,娟嬸嬸她們也不會出去亂說。隻是這樣一來,這件事隻怕就要重重壓在她們心頭了,壓久了萬一不小心說漏嘴……更重要的是,她不确定是不是還有别人見過子慎。
正所謂欲蓋彌彰,與其遮遮掩掩、小心再小心,不如編個有來龍去脈、并不罕見的故事,這樣就算說漏嘴,也不會立馬想到子慎身上去。加上娟嬸嬸在村裡人緣數一數二,萬一再有其他人提起,以娟嬸嬸耿直仗義的個性,多半會幫着解釋兩句然後勸着不要再提。
一旁的婦人聽她說的這些,聽得不由捂住心口,惋惜又難過道:“你放心,這事兒我一定不會出去說。今天我們就沒有見過這個人。”
人遭了這麼大的罪,都成這樣了,還要被人議論,那不是往父母心口上捅刀子嗎?
……
晚上回房休息時,傅鸢看着院子裡那棵至今還沒有開花的梅樹不禁出了神。
“阿鸢,阿鸢?”
站在房門口的裴寄春叫第二聲後,院子裡的人才恍然回神。
“哦,來了。”
耳邊,人栽倒在她懷裡時喃喃的那句話一時散去。
——“她不是我的心上人。”